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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1:07:16 作者: 昔在野
散騎常侍荀愷道:「霍肅已經出兵,如果此時強行勒令撤兵,必然大敗而回,箭已發出,沒有撤回的道理。」
秘書監楊肇靜聽許久,才終於發表意見道:「既然已經開戰,便不是朝堂內耗,討論追究誰的責任的時候,各方應該儘快協調,看看要如何配合打贏這一戰。」
百官各自驚愕地看著楊肇,他是宋太師一手提拔上來的,霍肅若是贏了這一戰,壓制住齊州世家,對宋氏是不小的打擊,他竟然會支持霍肅打贏這一戰?
楊肇避開朝臣們的審視,臉色平淡。
於此同時的式乾殿——
沉香裊裊,氣氛緊張。
蕭昱高坐上位,看蕭景與薛太尉爭執。
蕭景一貫主戰,李建篡位自立的時候,便強烈支持開戰攻打島夷,只因那時霍肅才去齊州不久,沒有完全掌控齊州兵力,故而不能貿然開戰。
而今鹽禁初成,齊州上下歸心,士氣高漲,島夷又找死犯境,魏國師出有名,是開戰的天賜良機!
蕭景指著地上鋪開的地圖,語氣激昂,指點江山,「秋季正是用兵之際,若再拖延時機,到明年二三月江水漲潮,便不好過江,霍肅更難有勝算了。」
薛太尉從容道:「東夷氣候不比中原,冬季酷寒,如今馬上要入冬了,此時用兵,若不能速戰速決,將士不是在戰場戰死,就是在夷土的冰天雪地里被凍死,實不宜用兵。」
「霍肅是舅舅一手帶出來的,他用兵一貫是速戰速決,舅舅難道不清楚嗎?」
薛太尉氣定神閒,絲毫不在乎蕭景心急的情緒,慢悠悠道:「雖然兵貴神速,可朝廷還未下達開戰詔書,霍肅就擅自出兵,無論輸贏都要被參上一本。」
「霍肅不是先斬後奏。」蕭景解釋著,「他已經稟奏過朝廷了,是朝廷一直扣壓不回復。」
「不回復,那是因為朝廷商議之後,覺得不宜開戰才不回復。」
蕭景氣急,霍肅正在用兵關鍵時期,他不能讓朝臣在此時彈劾霍肅,他必須儘快替霍肅補上這道開戰詔書,讓這次出師,名正言順。
「打仗最重要的是時機,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霍肅不等朝廷詔書,也要急著開戰,就是因為戰況不能推延了。百官現在緊急商議,不就是為了給霍肅補上這道開戰詔書嗎?只要舅舅點頭,這事兒就可以輕鬆翻過去。」
薛太尉沉默著,他不需要將此事輕易翻篇,蕭景很清楚他想要什麼,他不說,就是等著蕭景自己低頭。
而這份如湯沃雪的沉默,卻讓蕭景愈發煩躁。
蕭昱心中暗嘆了口氣,蕭景先急了,在這場較量中,他算是輸了,他淡淡開口制止蕭景,讓他冷靜。
「僧孺,你先坐下。」
蕭景不能冷靜,他撕破所有風度偽裝,凜聲質問薛太尉,「朝廷世家的內耗還不夠嗎?遼東四郡丟了那麼多年,是朝廷沒能力收,還是因為世家內耗,為了互相牽制,要留敵自重,舅舅心裡難道不清楚嗎?」
「難道為了那點兒門戶私計,就可以拋下國家大義嗎?」
薛太尉被說破心思,既不否認也不肯定,靜靜等著蕭景自己表態。
「僧孺,放肆!」
蕭昱喝止他,這不是當面罵薛太尉不忠不義嗎?
薛太尉不以為意,默默看著蕭景著急。
式乾殿外的雨嘩啦啦下著,不時亮起的閃電,照亮了殿中對峙的三人。蕭景深吸了一口氣,黯然垂下頭,漸漸冷靜。
一個人的政治立場是很難改變的,想要改變一個普通人都很難,何況是薛太尉這種浸淫官場多年,老謀深算的權臣呢?
跟他講家國大義,都沒實打實的政治利益有說服力。
一個小小的島夷,戰鬥力根本不足為懼,魏國鐵騎一出,迅速就能踏平。
可這麼多年了,遼東四郡就是拿不下來,無非是齊州世家與島夷利益牽連太深,這些世家怕收回了遼東四郡後,他們就沒法從朝廷和島夷兩邊撈好處了。
可是不能再把問題再留給後人了,就在這一代,就在他們手裡解決,蕭景閉上了眼,片刻後,他睜開眼,眼中一片荒蕪。
「您為舅,我為甥。」蕭景淡淡說著,「父母不在,舅舅為大。」
薛太尉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得意。
「舅舅放心。」蕭景一字一句,正色道:「我會娶胡氏。」
*
夜裡,雨終於停了。
魏雲卿站在廊下,鬱鬱不樂,她靜靜接著屋檐下的水珠,送走了秋日這最後一場雨。
今夜,蕭昱沒有來。
前朝的事,魏雲卿已經聽說了,齊州開戰了,齊王婚事也定了。
舅舅今日歸京後,因敦促鹽禁有功,蕭昱履行了承諾,要晉升他為中書令,卻被宋瑾拒絕了。
鹽禁之事,死了江波。
那是宋瑾的親舅舅,若他以此為功勞,踩著親人的血升遷,無異於是不孝不義,人言可畏,宋瑾無法接受,甚至無顏以見生母,自請外任,不願留在建安了。
蕭昱不答應,如今宋太師稱病,整個宋氏,隱退的隱退,年幼的年幼,就宋瑾還算年長可用,他若外任了,誰來支撐宋氏在內朝的勢力?抗衡薛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