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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1:07:16 作者: 昔在野
魏雲卿沉默,睫毛在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
蕭昱看著她那模樣,柔聲道:「卿卿,你要保護自己,就要學會利用世家之間的矛盾與不合,來指揮他們互相攻擊,互相制衡,而不能只偏幫一方,造成一家獨大。一旦一家獨大,你又壓不住他們的時候,你就是他們徹頭徹尾的傀儡,沒有任何翻盤的機會了。」
魏雲卿心中一動,抬起眼睛。
這就是所謂的帝王術,制衡之道嗎?
薛氏是天子對付宋氏的一把好刀,但是天子依然利用宋氏壓制著外戚薛氏。
在親情之前,他們首先是君主,帝後的身份,意味著他們不能對臣子有太多偏見私心,要做到一視同仁。
一視同仁的優待,一視同仁的責難。
帝與後,是夫妻,同時也該是最親密的對手,他們本就是如履薄冰。
她點頭,領受聖訓,「我記住了。」
蕭昱看著她,招了招手,「過來。」
魏雲卿走到他面前,相對而立,蕭昱拉起她的手,她的手指冰冰涼涼的,身上還有著沐浴後潮濕的水氣,沁出幽幽的梔子花香氣。
他吸了一口香氣,問她,「就只能想到要這些嗎?」
「我暫時是想到這麼多。」魏雲卿思索著,「等我以後再想到了,再要好不好?」
「好。」蕭昱淡笑著,對她道:「今日,廣平王還跟我說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魏雲卿好奇,「說了什麼?」
「魏太妃說,魏氏五服內近宗,就剩了你們兩個女人了,可是廣平王調查魏氏譜系後,查到你們應該是有一些遠宗在繁衍的。」
魏雲卿微微詫異地看著他,他什麼時候去調查她家的譜系了?
蕭昱繼續道:「還記得你今日穿的那條裙子嗎?」
魏雲卿一怔,那是蕭昱特別命人給她定做,說是夏日穿著比較涼爽舒適,她才穿的。
「有何不妥嗎?」
「那條裙子所用的響雲紗,是廣州番禹特產,是前段時日,廣州刺史魏崧進獻。」
魏雲卿心中一動,魏?
她垂眸,「陛下不該跟我談論政事。」
「這不是政事,是家事。」
魏雲卿抬起眼,對上蕭昱沉靜的視線,臉色不解。
「按輩分算起來,這魏崧算是你的族伯,只是已經出了五服,血脈疏遠,你大概也不知道同族有這麼個人。」
魏雲卿搖搖頭,「我的確不知道。」
她五服內沒有親人了,五服外的遠宗,沒有來往過,也都不認得。
「定州刺史告老,需要官員補任。我讓高承考核了魏崧這些年在廣州的政績,準備讓高承他們聯名上書,舉薦魏崧為新任定州刺史。」
魏雲卿微微愕然,廣州偏遠,遠離京城,世家高門子弟多不會至此偏遠地方任職,而定州卻與司州相鄰,離建安更近,歷來是搶手的地盤。
此任命看似是對魏崧的平級調動,實則是升遷了,可他這樣做是為了什麼?
「我如今掌控的權力不多,都是無論我有多少,都願意與你分享。」
魏雲卿心中一動。
他認真告訴魏雲卿,「你只有宋氏的背景是不行的,你要讓宋氏知道,你雖是孤女,卻不是只能靠他們,太師才不能如先前那般,隨心所欲的操縱你、逼迫你。」
魏雲卿怔怔看著他。
「任何的承諾與寵愛都是無力的,只有實實在在握在你手裡的籌碼,才是你的仰仗。」
魏雲卿恍然意識到,原來調任魏崧,是他在外朝給她鋪路。
讓魏崧憑藉皇后族人的身份遷為定州刺史,就意味著皇后是他們的政治依靠,魏崧一族將與魏雲卿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們為了仕途,必會忠於魏雲卿。
魏雲卿無言,一陣動容。
空氣靜默,就在她不知要怎麼回復蕭昱的時侯,案上的燭火適時燃盡,宮燈熄滅,打破了沉默的氣氛。
屋內頓時漆黑一片,只剩靜靜的月光流淌。
魏雲卿袖中的手指又攥了攥,然後鬆開,就在她醞釀著準備開口時,蕭昱卻先打破了沉默。
「夜深了。」
魏雲卿回神,腳步微微後移了幾分,月光拉長了她的影子,她遲疑著,「那,我去睡了。」
空氣驟然寧靜,片刻後,蕭昱才開口。
「好。」他的聲音清清淺淺,撫著她的頭髮,囑咐道:「把頭髮擦乾,別濕著睡。」
地面上已經滴了一汪的水,魏雲卿看著月光下隱隱泛光的水跡,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蕭昱目送著她的背影,直至消失。
他摩挲著手指上的濕意,轉頭,看著夜空的明月,兩隻麻雀驟然從枝上飛起,飛向夜空,在月亮的光暈中漸漸變成了兩個黑點。
蕭昱目光轉回案上,借著月光,默默看著書卷下的那幅畫。
*
建安關於齊王與胡法境的議論越來越多,齊王不回應,胡法境亦咬定不認識齊王,倒是讓此次事件愈發撲朔迷離。
可很快的,眾人的注意力也漸漸從此事上轉移,臨川王府傳來消息——
荀太妃病重了。
這一次,蕭昱是帶了魏雲卿一起去探視荀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