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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1:07:16 作者: 昔在野
甫一進殿,徐長御便不顧病體,匍匐跪倒在魏雲卿面前,聲聲求情,語氣哀惋,「皇后開恩。」
魏雲卿抬手,示意宮人扶起徐長御,「徐長御無需行此大禮。」
徐長御長跪不起,恭謹地跪拜著魏雲卿,懇求道:「這孩子的父親,曾任廬江舒城縣令,廬江之亂時,其父叔寧死不從叛軍為亂,被叛軍所害,為國捐軀,他們都是國家的功臣。徐氏縱有大過,可到底是功臣遺孤,她這一死不打緊,就怕有損皇后慈愛之名,寒了各州郡將士們的心啊。」
魏雲卿隱隱動容,魏國從軍戰死的將士,其子孫可養於羽林,由官家撫養教習兵法軍事,世稱羽林孤兒軍。
女兒若年幼,則養於掖庭,充為女史宮人。
功臣之後,即便得不到多大的優恤,可也不該這樣莫名其妙的處死,這樣罔顧人命,以後哪裡還會有將士願意為國拼命?
母親怎能僅僅為了給她立威,就如此枉殺人命?
她已經離開家中,為什麼還是無法脫離母親的掌控?!
心底有一團火在燒,她做皇后,難道就是為了繼續做被家族操縱的傀儡嗎?
魏雲卿面無表情,正色提醒道:「母親,我才是皇后,你又沒有做過皇后,如何能教我做皇后?我不需要你教我怎麼做一個皇后,她是我宮裡的女官,她有錯,我自會發落,不需要母親教我如何處置。」
「你就是不肯聽母親的話,是嗎?」
魏雲卿倔強道:「在家中,我們是母女,為人子女,我當尊禮母親。可在宮裡,我是皇后,母親也當對我執臣妾之禮。」
宋朝來眼神一動,這女兒,翅膀硬了,就再不肯受人擺布了。
母女二人再度陷入僵持,顯陽殿落針可聞。
就在眾人僵持不下之際,天子再度遣內監來傳旨——
「陛下說,徐長御有阿保之功,念其年老,唯剩此一侄女兒,想請皇后看在他的面上,特赦徐氏女史死罪,將其驅逐至北宮,服侍老太妃,不得再回建安宮。」
徐令光聞旨,癱在了地上。
魏雲卿微昂起頭,吩咐內監,「帶她下去。」
徐長御拜伏魏雲卿,恭謹謝恩,「妾多謝皇后不殺之恩。」
宋朝來心有不甘。
魏雲卿看著宋朝來,眼神倔強,她是皇后,她憑什麼要任憑母親和外公擺布。
她繼續一字一句地吩咐宮人——
「把夫人帶來那些衣服,全都拿出去,丟掉!」
第49章 解釋
一夜斜風細雨, 早間終於天晴,西山道上已是泥濘不堪。
道旁綠意漸盛,桃樹上最後殘留的花,也被風雨徹底吹敗, 零落於地, 混著污水,碾入泥土。
山下的百姓零散上山拾撿枯枝, 山巒掩映中升起幾道早間炊煙, 與山谷的雨霧裊裊交織。
少女提著裙擺, 行走在西山小道上,雪白的繡鞋早已被道上的泥水染的污跡斑斑。
雨雖已停, 侍女卻仍然撐著傘,給她擋著道旁樹枝落下的殘雨。
這已經不知道是楊小妹第幾次來西山拜見劉氏了。
她是家中幼女, 閨名瑛,表字季華。年幼父母皆喪,母親臨終將其託付給楊肇夫婦, 被兄嫂愛護撫養成人, 寵如親女,有求必允。
卻也寵成個嬌慣性子, 只如今在這終身大事上,就讓楊肇犯了難。
那宋逸怎麼都不肯鬆口婚事, 楊肇亦不好強人所難,畢竟,他自己便是官場中人, 自是清楚清譽對於仕途的重要性。
宋逸為父守孝, 清譽遠播,此番若是自毀清譽娶了他妹子, 入了仕途,以後難保不會被人以此譏笑,質疑品行,楊肇實際並不贊同這婚事,可架不住妹子堅持要嫁。
他雖吩咐了妻子在家看好小妹,可總是防不勝防,楊季華屢屢以去普光寺拜佛的藉口,偷偷前往西山拜會宋逸之母劉氏。
侍女也是頗疑惑不解,詢問著,「天下有那麼多的好兒郎,不知道姑娘究竟看上了宋郎哪一點,家世、相貌、才學優於他的世家子弟多不勝數,姑娘怎麼就認準了他呢?」
楊季華提著裙擺,笑道:「世家子易得,可他這般品行難得,能為父守志守這麼多年,不改初心,足見其心性之堅韌。」
「姑娘就只是看上了他的品行?」
「有此品行足矣。」楊季華揚首一笑,臉上忽閃出幾分嬌羞之態,「他這般堅韌心性,便如那天上仙,寺中僧,任憑風吹雨打,不為凡塵所動,可若為人所動,定是忠貞不渝。」
誘仙人下凡,墮佛子入塵,她若能得那般感情,必是刻骨銘心……
*
宋逸母子在西山的居所並不寬敞,逼仄簡陋,前後不過幾間廬舍,院周一叢修竹,屋前一顆蒼松,君子所居,亦如其人,如松如竹。
這本是宋氏用來供親族掃墓時,暫做休憩的居所,宋逸在此長住後,看墓掃墓的活兒,也就都由宋逸做了。
今日,宋逸又去了墓所。
宋逸掃完墓回來時,就見婢女在幫劉氏腿上用藥。
宋逸不解道:「母親這是在做什麼?」
劉氏笑道:「今日楊姑娘來了,給我送了些藥,我這一用上,腿上確實舒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