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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1:07:16 作者: 昔在野
「陛下帶我到這裡做什麼?」
她問,蕭昱不答,只是挽起她的手,和她並肩共登玉階,直至高處。
帝後於高台之上,俯瞰著空曠寂靜的宮殿,靜靜聽著春夜的風聲呼喚。
蕭昱指著天上的一顆星星,對她道:「你知道嗎,太極殿乃天下之中,正對紫微星垣,紫微星乃中天之尊星,南北斗,化帝座。」
「是帝星。」
魏雲卿看著夜空,如今正值春月,斗柄指東,紫微星分外璀璨,太微星垣亦十分明亮。
蕭昱點點頭,「所以這太極殿,集天下正氣於一地,故有皇帝居太極殿,承天地之精,可得萬世的說法。」
魏雲卿看著他,認真道:「陛下當千秋萬歲。」
蕭昱苦笑,朝臣日日呼皇帝萬年,又有哪位帝王真能得享萬歲?
他負手而立,仰觀著浩渺星漢,慨然道:「可自古及今,哪有萬歲的天子啊!」
天子那感嘆一出,萬物噤聲,天地皆肅然。
魏雲卿心神俱動。
「佛法言,有福德生帝王家。可在我看來,做這皇帝,甚是受罪。」
不敢怒,不敢喜,不敢言,不敢愛。
沒有感情,沒有真心,隱藏真正的自己。
處處提防,事事算計。一步踏錯,萬劫不復!
魏雲卿微微震動,靜靜聽著。
「我自幼登基,在這宮裡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要受到約束限制,不得自在,甚是無趣。」
魏雲卿輕輕掩上他的口,認真道:「陛下不要如此說,陛下乃是命定天子,此所謂天命,求之不可得,推之不可去。」
蕭昱看著她,女子那瀲如春水的眼眸,正與這漫天繁星爭燦。
「你入宮不過數月,可我在這宮裡已經十幾年了。我生於此,長於此,將來也要亡於此,我這一生都被困鎖此地,與這台城不可分離。」
「而如今,你來了。」
來到了他的身邊。
蕭昱話音一頓,他看向魏雲卿,神情嚴肅,語氣鄭重,「卿卿,我問你——」
魏雲卿看著他。
「登臨高台,所為何意?」
第40章 登臨
登臨高台, 所為何意?
這幾個字,在魏雲卿腦中揮之不去。
天子的發問,何嘗不是在問他自己?
她感到一陣孤獨,於高處, 與帝王一般的孤獨。
她為何要來此?
魏雲卿抬頭看著蒼穹, 一時千頭萬緒。
她想起曾經的自己,為了更像一個男孩子, 只能用帛布一層一層裹在身上, 去掩藏起那日益顯現的女性特徵, 只為討得母親歡心。
她想起大婚那一日,她一步一步踏上玉階, 走到蕭昱面前,成為他的皇后, 心裡想的,卻是要撐起魏氏列祖列宗的輝煌功績。
可是,她可曾想過, 她, 為何要來此?
登臨高台,所為何意?
為了家業?為了母親?做這皇后, 何為她自己的登臨意?
天子臨高台,是為了天下, 為了蒼生,為萬世開太平。
那她呢?
難道只是為了家族榮耀這點兒門戶私計?
一時間,魏雲卿不知道要如何回答蕭昱。
晚風拂過, 夜色在二人的沉默中凝滯。
建安宮如同一座巨大的牢籠, 無邊的夜幕仿佛是在籠子外又罩上了一層黑布。她和蕭昱如同兩頭困獸,被鎖在這個黑暗的籠子之中, 看不到光明,只能在無邊的黑暗中跌跌撞撞,摸索出路。
在這片黑幕下,一切都變得模糊,這籠子中,明明只有他們兩個,他們卻還是看不清對方,分不清敵我,弄不清心意,偶爾的交鋒,還飽含著戒備與試探。
突然,一隻烏鴉從黑暗中探出,打破了夜的寧靜。
魏雲卿在一陣「哇—哇—」的嘶啞叫聲中回神,她的視線,追隨著那一團黑色的痕跡,直至浩渺星漢。
她看著蒼穹,天地遼闊無邊,星漢燦爛無垠,她卻為了那一點兒患得患失的感情苦苦執著,庸人自擾。
她突然釋然一笑。
滿心自由。
再抬眸時,天子溫熱的手掌正拉著她的手,帶她走出這無邊的暗夜,天地在她眼中霎時清明。
「你笑什麼?」蕭昱問她,「我問的很可笑嗎?」
魏雲卿搖搖頭,「不,我只是突然發現,這高台之上的風光,我早已盡覽,卻還整日患得患失,執著自擾,如此可笑。」
蕭昱側頭看著她。
魏雲卿挽著他的胳膊,和他一起往回走著,「這個問題,我可以先不回答嗎?」
「可以。」蕭昱不以為意,與其聽她為了取悅自己,說出一個是為了他才做皇后,這樣一個虛偽的答案,他更希望她深思熟慮。
風把夜色織成長袍,披在他們身上,帝後並肩,回到了顯陽殿。
把她送回來之後,他又要回去了。
今夜,蕭昱跟她說了很多的話,不是過往那般對她浮於表面的寵愛,若即若離的親近。那些話,更像是由心底而生的傾訴,多年以來無處發泄,而今終於得以表達。
魏雲卿扮演了一個很好的旁聽者的角色,卻無法給迷惘的天子一個答案,而在他要離開前,她卻突然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