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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1:07:16 作者: 昔在野
士大夫皆尚褒衣博帶,大冠高履,出則車輿,入則扶侍,郊郭之內,無乘馬者。膚脆骨柔,不堪行步,體羸氣弱,不耐寒暑。【注1】
然而民以食為天,士大夫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從沒有人真正從事過勞動耕作。
他們依靠百姓繳納的稅賦,朝廷的俸祿養活,靠著百姓辛苦勞作種地產出的糧食飽腹,又怎可視其勞動為「賤」?
想到這裡,蕭昱繼續給魏雲卿染著指甲,邊染邊道:「我們不理會他們那套貴賤標準,就照自己的來,只是若染丑了,你可別哭。」
「陛下給我染成什麼樣我都喜歡。」魏雲卿揚眉笑道:「就算染到手指上,那也是陛下親手給我染的,若是她們的夫君給她們染,還未必有陛下染的好。」
即便染過界,那也是天子寵愛的痕跡,誰敢嘲笑?她們怕是羨慕還來不及。
蕭昱一笑,邊浸著絲綿邊道:「剛跟太師議政時,太師跟我說,齊州世子請了一位遊方仙道來建安,太師欲請其在建安開一場清談會,布道講經。」
「若是我父親還在世,定然會喜歡。」魏雲卿欣然笑道:「可惜談玄論道非我所長,若能有幸旁聽,了悟幾分道家真意便足矣。」
蕭昱低著眼,摩挲著她的手指,「這仙道還擅長醫術,很是高明,入宮的時候,也讓他順便給你看看身子。」
「我身子不是挺好的嗎?」魏雲卿茫然道。
「你先前不是病了一場嗎?太師的意思是,讓這仙道再為你調養調養身子,便於以後生養。」蕭昱提醒著。
魏雲卿笑意一滯,微微紅了臉,燈火下,容色愈顯羞澀嬌艷。
她嫁人了,為丈夫生兒育女自是理所當然,何況他們還是帝後,肩負著為帝國延綿的使命,「我都聽陛下的。」
蕭昱神色淡淡的,嘴角始終掛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還有齊王的婚事,等貴女們上京了,可能需要安排你宴請貴女,相看人物。」
魏雲卿一怔,不解道:「齊王的婚事,不該是朝廷做主嗎?」
怎麼會讓她相看?
「立後是國家大事,自是由朝廷商議。可齊王是君弟,他的婚事,當然是由兄嫂做主。」
魏雲卿眼睛一亮,那是不是齊王和妙英的事情就有了轉機?
「既是如此,我看妙英就挺好,為何還要再選貴女?」魏雲卿天真道:「既是兄嫂做主,那陛下便做主把妙英給齊王不就好了?」
「話是這麼說,可卻不代表我們能為所欲為。」他們是帝後,有維護朝廷穩定的職責,更不能帶頭破壞世家的遊戲規則。
蕭昱凝視著她的指尖,因他笨拙的手法,以至於花汁頻頻塗過界,一開始擦的及時,在手指上並不明顯,可多沾了幾遍後,已經在女子雪白的手指上染上了斑斑紅跡。
「花汁塗過界都被視作是賤舉,娶一個寒門女子,又何嘗不是自賤呢?」
魏雲卿神色一滯。
「你知道朝廷為什麼要選你做皇后嗎?」
他突然問她,理智,不帶有任何情感。
「因為,外戚唯需高胄,不需強門。」魏雲卿垂下眼,用一種同樣理智的語氣,落寞闡述著一個朝臣將她送來他身邊的政治原因,「魏氏蔭華族弱,我出身高貴,卻是個孤女,朝廷不用擔憂外戚干政的問題。」
她什麼都懂。
蕭昱心中一動,放下了手中的工具,把她摟到了懷裡。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宮燈在斜風細雨中搖曳昏暗,翠玉屏風上,帝後的影子漸漸糾纏在一起。
*
齊王府。
細雨沿著屋檐匯聚滾滾而落,滋潤著廊下的土地,在這個春夜,綠草破土而出,蓬勃而昂揚的蔓延著。
經過這段時間的休養,蕭景的蘚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紅斑盡退,不復先前醜陋可怕模樣,又是如玉佳少年。
晚間,吳妙英一如既往服侍蕭景塗藥,更換寢衣,之後,便收拾了準備離去。
蕭景卻喚住了她。
「朝廷要為我納妃了。」
吳妙英腳步一頓,手指攥著藥瓶,向他道喜,「這是好事,殿下,您終於長大成人了。」
蕭景沒有說什麼,臉色一如既往的平淡,一句一句平靜地說出了一個讓吳妙英驚愕不已的打算。
「我想了一個法子,齊王友裴通的妹妹,擬在此次王妃備選,我已經跟裴通商議過了,把你送到裴氏,由你去頂了她妹妹的身份,以裴氏女的名義入王府。」
「這兩日,我就送你去裴氏,裴通會接應你,從此以後,你不再姓吳,而是姓裴,出身河東裴氏,是司徒左長史裴實之女,齊王友裴通的妹妹。」
雖然不是真正的裴氏女,可外人又不知道裴氏究竟有幾個女兒,只要她是以裴氏女的名義嫁入王府,便是代表裴氏與皇室聯姻,就是千真萬確的裴氏女。
蕭景冒著欺君之名將她迎入王府,授此把柄於裴氏。在朝廷上,他是絕不敢背棄裴氏的,裴氏既可以得到齊王的政治助力,又可以留著女兒去世家聯姻,一箭雙鵰,亦樂見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