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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1:07:16 作者: 昔在野
天子拂袖起身,行至殿外,他抬頭,仰見蒼穹,萬里無雲。
遠處傳來磬磬鐘聲,蕭昱心中,漸漸寧靜。
*
初三日,天子御駕回宮。
永平十一年,正月初八,在新年開朝的第一次大朝會上,百官議定——
二月初二,依禮請期,二月初九,帝後大婚。
至此,一切塵埃落定。
雖然此番大朝會沒有明言下一任齊州牧的任命,但朝臣心裡也都大概有譜了,齊州大局已定,花落霍肅,他們再爭也是無用了。
宋太師已與皇室達成一致,天子決心要娶魏雲卿,無論任何流言誹謗,都動不了她的皇后位了。
別說是沒牙,就算是缺胳膊少腿兒,皇后,也只會是魏雲卿了。
宮裡定下日子後,建安城關於魏雲卿無牙的謠言也漸漸平息了。
之後,隨之而來的,便是對準皇后鋪天蓋地的讚譽之聲。
以比當初謠言傳的更快的速度,迅速席捲建安城。
建安再也沒有人記得曾經的無牙謠言,他們只知未來的皇后是——
崑山片玉,華頂閒雲。
*
廣平王府。
魏太妃從下人處得信兒,匆匆來到蕭澄房間。
屋內,一片狼籍,少年醉倒於榻,玉山傾頹,伏几醺睡。
「怎麼回事,怎么喝成這樣?」
魏太妃連忙來到榻上,扶起蕭澄,執帕擦拭著他嘴角的污跡,眉間微蹙,神色擔憂。
蕭澄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著眼前錦衣華服的美婦人,那模糊朦朧的容顏,像極了他日思夜想的人兒,將人擁到了懷裡,苦苦哀喚。
「妹妹,妹妹你別走。」
「哎呀。」魏太妃嘖了一聲,拉著使勁兒抱著自己不撒手的兒子,蹙眉提醒道:「我兒醉糊塗了,看清楚了,是母親,母親。」
「母親?」
蕭澄抬起醉眼,看著眼前的美婦人,魏氏姐弟本就容貌相似,魏雲卿又酷似其父,他竟一時認錯了。
頓時伏在魏太妃懷裡,像孩子一樣嗚嗚哭了起來,「母親。」
宮中的決定,令他痛徹心扉,蕭澄大慟而哭。
他知道,他將永遠失去魏雲卿。
「澄兒你到底是怎麼了,怎么喝了這麼多酒呢?」魏太妃摟著他,心疼地給他擦著臉上的淚。
「母親,你說,她都沒有牙,陛下為什麼還要娶她?」
魏太妃一怔,方知兒子又是為了魏雲卿傷神,不由嘆了口氣。
「立後是關乎社稷的大事,朝廷定下的皇后,陛下焉有不娶之理?」
「可是我不想讓陛下娶她,我不想。」蕭澄嗚嗚悲泣,哭道:「母親,我不想。」
魏太妃深深嘆了口氣,兒子的心思,她一直清楚。
可宋朝來那般心性,定是要讓女兒撿著高枝兒往上飛,能做一國皇后,哪裡又看得上小小的廣平王妃之位?
何況,魏雲卿做了皇后,光耀的是他們巨鹿魏氏的門楣。
魏太妃雖清楚兒子心思,可她終究是巨鹿魏氏的女兒,她心裡,也更希望魏雲卿能做皇后。
讓魏氏列祖列宗的名字,隨著皇后的光輝,載入史冊,永垂不朽。
她柔聲安撫著兒子,「澄兒,忘了她吧,從一開始,你舅媽就沒有考慮過你。」
「我知道,舅媽嫌棄我配不上她。」蕭澄心中一痛,自嘲一笑,「可如果所有人都以為她女兒是個沒牙的怪物的話,除了我,誰還會娶她?」
「什麼?澄兒,你在說什麼?」魏太妃蹙眉,對兒子的迷惑語言,一頭霧水。
蕭澄靠近魏太妃,壓低聲音,在她耳邊神秘兮兮道:「母親,你知道嗎,是我騙了陛下,那沒牙的謠言,也是我散播的,哈哈哈。」
魏太妃大驚失色,以為蕭澄不過是喝醉了胡言亂語,蹙眉道:「澄兒,你醉了,你怎麼會做這種事情呢?」
「因為我喜歡她。」蕭澄醉眼朦朧,卻無比認真道:「毀掉她,她就是我的。」
魏太妃心中大震,慌忙捂住蕭澄的嘴,制止道:「澄兒,這樣的話,以後不許再說!」
她是未來的皇后,是天下之母,他是臣子,他怎麼可以喜歡她?
「可是我真的好喜歡她。」蕭澄嗚咽哭泣,悲鳴傾訴。
時至如今,方知毀其名聲,折其羽翼,仍是痴心妄想。
「母親,我真的喜歡她,嗚嗚嗚……」
魏太妃撫著兒子的頭,長長嘆了口氣。
*
宮裡的消息很快傳來了博陵侯府,府中上下一派喜氣洋洋。
這博陵侯府十幾年沒有過喜事了,如今一來,就是這天大的喜事,這府中,將要走出魏氏的第一位皇后了。
聽竹齋。
攆走了一波又一波來道喜的婢女後,魏雲卿靜靜坐在窗前,手中把玩著那一方白玉雁璧。
那一日,天子握著她的手,親手將雁璧放回了她的手中。
他攥了很久的雁璧,再放回她手上那一刻,玉上還殘留著他的體溫。
那溫熱的氣息,縈繞多日,似乎都不曾散去。
她只要摸著這一塊雁璧,就可以感受到天子的溫度。
那溫熱的,令人安心的氣息……
突然,她又想到了什麼,魏雲卿從窗前的榻上跳下,三兩步來到屏風後的楠木櫃前,翻箱倒櫃的尋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