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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1:07:16 作者: 昔在野
蕭昱身著長曳及地的暗金龍紋玄袍,鬢眉如墨,膚若白玉,盤膝端坐在蒲團上,於燭火明滅中,靜坐焚香。
平原長公主在他身邊,回稟著昨夜與宋太師達成的交易。
昨夜公主離開太師府後,因天色太晚,宮門已下鑰,便未再返回宮中,又急於在第一時間告知蕭昱結果,故而一早便趕來了太廟。
蕭昱緊繃了一夜的情緒,在得到這個差強人意的結果時,也終於得以稍稍放鬆。
他看著宋太師書寫的紙箋,嘴角勾起一抹笑,「崑山片玉,華頂閒雲。」
不知魏雲卿,是否真如宋太師所言呢?
蕭玉姒臉上露出讚嘆的笑意,「到底是太師,真名士,自風流,這般品藻賞譽人物的言辭,我是萬萬想不到。」
蕭昱用香勺撥動著金盒中的沉香粉,鋪在了蓮花爐底壓好的香灰之上。
「大婚,一切可以照舊了。」
蕭玉姒點頭,端起一盞小燭,點燃線香,遞給蕭昱。
蕭昱用線香引燃香灰上的沉香粉,馥郁的香氣彌散開,室內頓時香霧裊裊。
這時,梁時輕輕走了進來,惶恐而忐忑地回稟著,「陛下,廣平宋琰求見。」
蕭昱執香的手一頓,和蕭玉姒對視了一眼。
宋琰?宋太師的么子?交易都已談成,宋太師又派兒子來做什麼?
「他來做什麼?」
梁時忐忑不言,行至蕭昱跟前,惴惴不安的將那一方雁璧呈上,在看清梁時掌中之物後,蕭昱臉色大變——
「這是!」
蕭玉姒連忙從梁時手中拿過雁璧,半張著嘴,難以置信道:「這不是陛下向魏氏納采時用的雁璧嗎?」
蕭昱心口一緊,神色複雜。
蕭玉姒握緊雁璧,當即明白了一切,語氣複雜道:「壞了,這小皇后沉不住氣,自己找上門兒來了。」
在流言四起的時候找過來,跟獻身有什麼區別?
若是自奔帝所,私會天子之事傳了出去,魏雲卿的名聲品行豈不是全毀了?
「人在何處?」蕭昱問道。
「齋宮外候著。」
蕭昱揉了揉眉心,神情疲憊,面容凝重。
蕭玉姒起身道:「她見過我,我先迴避一下。」
「姐姐。」蕭昱開口挽留,似是不太想獨自面對他未來的皇后。
蕭玉姒將雁璧交給蕭昱,只囑咐了一句,「好好安撫。」便自殿後側門離去。
待齋宮中只剩蕭昱與梁時二人後,蕭昱看著掌中雁璧,妥協道:「請她進來吧。」
*
皚皚白雪覆蓋著恢弘壯麗的太廟,雪勢漸盛,宮外松樹枝幹上,漸漸蒙了一層清冷白霜。
魏雲卿忐忑不安的在殿外等候著,簌簌落雪積在她的身上,拂了還滿。
不得不說,廣平宋氏的名號確實好用,她亮出身份後,羽林校尉根本沒有任何懷疑的就收下了雁璧,至天子跟前的內監處傳信兒。
來者自稱是宋太師的兒子,羽林校尉即便不認得人,也是寧肯錯傳,也不敢不傳,畢竟那雁璧貴重,非是凡品,來者定然身份不凡。
就怕一個不留心,真耽誤了宋太師什麼要緊事兒,他們十條命也擔不起。
羽林校尉或許不認得這雁璧,但是天子的近侍定然認得,近侍看到雁璧後,絕對不敢怠慢,定會為她通報。
只要天子看到雁璧,就會知道,是她來了。
見與不見,聽天由命。
不多時,梁時躬著腰,恭恭敬敬來請魏雲卿。
魏雲卿微微訝異,即刻又浮出幾分驚喜,天子願意見她,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齋宮內,只有殿門外遠遠候著寥寥幾位內侍,卻不見侍衛身影,似是天子知道是她要來,已屏退了所有隨駕的侍衛。
殿中燭火明滅,沉香裊裊。
魏雲卿低眉斂目,未敢正視天子一眼,以最端嚴整肅的姿態,雙手貼額,款款跪倒。
「臣女魏氏,叩拜陛下萬年。」
其聲空靈,微風振簫,端坐於蒲團之上的天子聞聲,不由微微注目,睨著殿中那道伏倒於地的艷色身影。
她雖五體伏地,腰背卻挺得像弓弦一般筆直。
他明知少女此行的目的,卻依舊坦然發問。
「女郎為何而來?」
語氣輕柔,自帶威嚴。
魏雲卿身子蜷縮著,流言的打擊,母親的逼迫,讓她亂了陣腳,失了分寸。
此時再面對天家威嚴壓迫,她早已被殺的丟盔棄甲,潰不成軍,她忘記了來之前準備好的所有得體回復,不由自主地就對天子說——
「我,我有牙。」
話音一落,殿內鴉雀無音,蕭昱怔了一下,撥動佛珠的手也停了。
話剛說完,魏雲卿便懊悔不已,雙手握拳閉上了眼,恨不能捶地,或者鑽進地縫裡。
這跟直說你娶我吧有什麼區別?
來之前,明明已經想了那麼多的說辭,可真正到了天子跟前,面對天家威嚴時,所有的準備都是徒勞無用的。
在這種壓迫下,她只能用最直接、最簡單的語言,單刀直入的,闡述自己的目的。
蕭昱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她,昨夜的密談,宋太師應該還沒來得及告訴她,如果她知道商談結果,今日便不會來了。
這是一場皇權與士族的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