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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1:07:16 作者: 昔在野
    宋朝來抱著她哭了很久很久,第二天,人卻突然清醒了。

    她讓魏雲卿恢復了女兒身,在葬禮上送了外祖母最後一程。

    只因王夫人臨終前對她說了一句——

    「雲哥兒早晚要嫁人的,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

    宋朝來痛不欲生。

    魏雲卿終究是個女兒,就算把她打扮成兒子又如何?

    她永遠不可能像男人一樣娶回來一個女子生兒育女,來延續魏氏的香火,她早晚要嫁作他人婦。

    與其這般自欺欺人,還不如早早為她的將來打算。

    痛定思痛後,宋朝來想通了,如果一定要嫁人,那她的女兒,也只能嫁給這天下最尊貴的男人。

    ——那個最尊貴的男人。

    她重新為魏雲卿聘請了師傅,以一個世家貴女的標準,教導詩書六藝,閨閣禮儀,完完全全按照皇后的標準去培養魏雲卿。

    她告訴魏雲卿,「汝乃魏氏之女,家世無匹,天下貴種,無論皇帝是誰,皇后都只能是你。」

    可魏雲卿知道,她這皇后之位,是母親哭著、鬧著,逼外公捧她上後位的。

    她被選為皇后,不是她天生後命,而是因為權傾朝野的宋太師,是她的外公。

    *

    如男子一般負手闊步而行,步出小齋,魏雲卿去跟母親請安。

    宋朝來已經在堂上獨坐很久了,她一身銀白繡梅雪緞襖,烏髮上綰了兩支樸素的白玉簪,眼眸半闔,看起來那般慈眉善目,卻又令人敬畏。

    白瘦露骨的手指撥動著掌心的佛珠,看著已收拾妥當的魏雲卿,緩緩起身。

    「走吧。」

    母女二人並肩走在遊廊下,清晨的暖陽照在房檐上,晶瑩剔透的冰錐搖搖欲墜。

    行至迴廊,還未來得及出院,宋太師的妾室江姨娘便帶著幾十個丫鬟婆子浩浩蕩蕩而來。

    宋太師共有四子,除了早逝的嫡長子宋珣外,還有江姨娘所出的次子宋瑾與三子宋瑜,以及孫姨娘所出的四子宋琰。

    江姨娘跟在宋太師的身邊最久,也最得寵,前年王夫人過世後,後宅遂由江姨娘主家事。

    婦人攔下母女二人,正色道:「太師尚在南郊,大姐兒就算要走,也須等太師回來,當面辭行。太師既要我主家事,我不敢擅放大姐兒離家。」

    宋朝來撥動著佛珠,從容道:「母親臨終前,我已請示過母親,母孝除了便回夫家,父親也是知情的。何況雲哥兒乃魏氏之女,理當從魏家出嫁,父親也沒理由再留我們在太師府。」

    江姨娘氣惱不已,「太師在府上的時候,你隻字不提要走,而今太師不在府上,你就一聲不吭的要走人,你這不是成心跟我刁難作對嗎?」

    她這才管家多久,宋朝來就要走,外人免不了議論是她欺負苛待了她們寡母,把人排擠走的,她不吃這虧!

    宋朝來冷笑,她出身名門,家世清貴,父族、母族、夫族,三族顯赫,一貫自視甚高。

    她看不起江姨娘起自微賤,讓這般出身的賤民進了太師府,都是玷辱了宋氏的門楣。

    「我就是成心刁難你,又如何?」宋朝來言辭輕蔑,不假掩飾。

    「你……」江姨娘面色陡變,沒想到宋朝來真的會跟她撕破臉。

    眾人僵持之際,宋瑾之妻鍾靈毓聞訊,匆匆而來,女子風神秀美,小腹微隆,已然有好幾個月身孕了。

    鍾靈毓好言分勸著雙方,「姨娘,大姐,你們這是做什麼呢?」

    見兒媳婦來了,江姨娘瞬間又有了底氣,「靈毓,你給我評評理,太師將家事託付於我,大姐兒卻要在此刻不告而別,這不是成心讓太師責罰我嗎?」

    鍾靈毓邊安撫著江姨娘,邊對宋朝來道:「大姐,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解決,非要搬走呢?」

    宋朝來面不改色,「不是嫌我在太師府吃白飯嗎,如今我不吃太師府這口飯了,怎的還攔著不讓我走?」

    江姨娘臉色一變。

    鍾靈毓一怔,見江姨娘眼神閃躲,便知又是她嘴碎說了什麼閒話,傳到宋朝來耳朵里了。

    江姨娘身份卑下,王夫人歿後,本不該由她管家。

    因宋太師長子宋珣英年早逝,其妻楊氏是個寡婦,平素深居簡出,撫養兒子,不管家事,管家權這才落到了江姨娘頭上。

    可江姨娘一朝得勢,卻不知藏鋒避讓,竟惹到了宋朝來頭上,宋朝來那脾氣,一貫得理不饒人,連太師都要讓三分,她幹嘛去招惹這硬刺兒?

    「大姐說什麼呢,太師府本來就是你的家,一家子骨肉,哪有嫌棄的道理?」

    鍾靈毓好言安撫著,又招呼魏雲卿道:「雲哥兒,快扶你母親回去休息。」

    魏雲卿還未動,宋朝來已徑直拉起她的手腕,頭也不回的往府外走去。

    江姨娘大為光火,喝叱道:「來人,把她們給我攔下。」

    僕婦丫鬟們兩邊都不敢得罪,卻也知道宋朝來一走的嚴重性,烏壓壓跪了一地,宋朝來母女走到哪兒,就跟著跪到哪兒。

    冬柏推搡開幾個僕婦,卻依然是寸步難行。

    宋朝來隱隱動怒,指著江姨娘罵道:「你不過是個南市賣酒的破落戶之女,竟也敢擋我的路?」

    江姨娘毫不退讓,道:「大姐兒再看不上我,可太師就是稀罕我,賣酒的怎麼了?太師還不是天天醉在我的肚皮上,讓我生了兩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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