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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1:00:41 作者: 晏池池池池
其實程一給他答案自始至終都和他心底里藏著的答案是一樣的,是否定的。
只是他不敢去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很多東西,經不起思考,一旦有了思考時間,那答案就不會是慶幸,而是愧疚,是對小孩子的善意表示而回應不了的愧疚。
這愧疚,可能早就已經在他心頭落地生根了。
「我也沒把自己當個人物。只是……」
只是融融那小丫頭的眼睛太過通透,每次看向周肆的時候,都仿佛要看進周肆心裡。
他,拒絕不了。
第14章 談興致
雨歇雲霽,莫名來的一陣薰風把for one旁臨岸的柳條撩動,不知道該算是今年的第幾個太陽天。
這樣的天氣如果不是在這寸土寸金的地方,應該能看到咖啡館人滿為患。不像for one 只有行色匆匆的打工人,匆匆地來買一杯美式,又匆匆地轉身離開。
程一端了一杯自己新做的「dirty」倚坐在臨岸的一方小桌前。
流水潺潺,曉風依依,柳枝清揚,而周遭,適逢熙攘,只有他這一隅安靜如常。
程一瞥了眼手機里剛買好的機票,才將目光收回,落在這近乎浮生半日的悠閒景致上。這,像極了他在國外喝咖啡的那幾個白天。那是每個項目才做完的空檔期,他都會去公司樓下一間叫白日薔薇的咖啡店坐坐,點一杯花魁。
好像對他來說,那時那種平淡又漂浮無依的白晝沒有那麼漫長了,就看人來人往就能把落日給看過去。
直到有一天有個黃種人端著一杯「dirty」出現在他面前。
那是一個小孩子,一個帶著笑眼的小男孩,應該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很陽光,眼睛裡都盛滿了午後陽光的活力與青春。
「在笑什麼呢?」一個男聲突兀地響在程一耳畔。
程一回頭,看到了消失三天的周肆。周肆那天從咖啡館走後就沒再聯繫過程一了,程一也沒去問他,兩人置頂的聊天都還保持在三天前。
程一是不急的。從他猜到周肆和融融的母親只是捆綁之後,他反而不急了,好像他要東西早晚也會變得名正言順一樣,好像他給自己找了個很好的藉口,來掩蓋周肆和他「偷腥」的事實。
「沒什麼,你怎麼來了?」程一仰頭看著周肆,他指了指相對的位置,「坐會兒。喝點什麼嗎?」
說著程一要站起來幫他點單,沒想到被周肆拿過面前的玻璃杯:「不用拿了,我喝你的。」
周肆就著程一的眼神,抿了一口那咖啡,苦得他快緊擰眉心了,也把他苦清醒了,話題又回到了剛才:「所以你在笑什麼呢?」
程一對上周肆認真的眼神,大概是他今天不交代出來,周肆就不走的架勢把他攝住了。他笑著開口:「沒什麼,想起了我在國外喝咖啡的一點舊事。」
周肆放在桌上,做好了傾聽的姿態。
程一低頭笑了一下:「是個小男孩,華裔。父母應該是在唐人街做餐廳生意的。」
提及別的男人,周肆的眉頭不可控地皺了皺,程一被他的舉動逗笑了:「還要聽嗎?」
周肆勉強地舒開眉頭:「你繼續。」
程一:「他在我經常去喝咖啡的店裡打工。是個笑起來很有感染力的孩子。他和我說他打零工是為了給弟弟擦屁『股。因為他們家有個頑皮的弟弟,弟弟是在父親的餐飲事業如日中天的時候出生的,母親在生下弟弟不久也加入了父親的事業。這使得弟弟沒有人教養,和他小時候經歷不太一樣。」
「所以他弟弟經常闖禍?」後來的事,周肆大概可以預見了,因為他好像也經歷過。
程一點點頭:「小孩子學好可能要花一整個童年,學壞,可能就要十秒----他說可能就是借個火機,點根香菸,拜個大哥,就讓他弟弟自以為是這個唐人街可以橫著走的崽子了。他弟弟每天都在闖禍,一開始還是誰家的玻璃被他砸碎了,後來是拆柵欄,再後來是打人,醫藥費什麼的都是哥哥零工錢里出的。」
「再然後呢?」周肆對這樣嬌慣著弟弟的哥哥舉動嗤之以鼻,不過成年人大多擅長把表面的不認同隱藏起來,「弟弟又闖了什麼禍嗎?」
程一拿回了自己面前這杯dirty,咖啡在慢慢向下滲透,讓整個杯身都看起來髒髒的,他頓了頓才說道:「哥哥死了,死於找弟弟報仇的人的刀下,躺在一個不知名的後巷子裡。」
「弟弟呢?」
「弟弟也死了,死於幫哥哥報仇的路上,也是那個不知名的後巷子裡。」程一抿了一口咖啡,「不過,這事是後來我聽咖啡廳店長說的,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了。」
「那不算一個好故事。」周肆跟著嘆了口氣。
程一晃了晃杯子,讓深色的咖啡和奶色的基底混合起來:「哥哥說他最喜歡的咖啡,就是這杯了,dirty 像他弟弟。和他比起來是髒的,但是他有一天他身上的善意會感染弟弟,就像現在這樣,深色裡帶點奶白色……這種善意,哪怕零星半點也是好的。」
周肆認同地點點頭:「可惜,就是太苦了。」
程一回頭跟路過的服務員點了一杯不苦的拿鐵:「那,周先生今天下午又來找我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