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修士準則（下）

  黃家宅院中，被布置成臨時指揮部的廂房裡，羅格正和江夏坐鎮於此。

  兩人眼前空無一物，但在晶片通訊構架的體系里，在他們的左眼視界中，正有個同步運行的「鳳山防衛體系」。

  通過分散在鳳山山麓，山脊上的五名戰士為節點，以各自探測的範圍組成戰術地圖，高低錯落，每一處都有坐標顯示。

  完全就是實時的戰術地圖。

  在江夏的視界裡，那個虛擬的三維戰場圖邊緣，正有一群紅點，正緩慢的朝著鳳山街靠近。

  「他們來了，大隊人馬已出現在鳳山山麓，正在進山，以他們的行進速度，最少需要三個小時，才能到達鳳山礦。」

  羅格匯總了信息，扭頭對江夏說：

  「怎麼打？殲滅戰，還是包圍？」

  江夏歪了歪腦袋，看著羅格，說：

  「這種武器代差，又有提前準備，還布設了地雷陣地，敵方又有我方二五仔在帶路，完全就是降維打擊。

  摳腳打也是穩贏。

  你的意見呢？」

  「我的意見，自然是包圍了。」

  羅格摩挲著修繕過鬍鬚的下巴，說：

  「反正這些如意坊的打手狗腿，你是不要的，不如就留給我廢物利用，你之前給那幾人植入晶片的舉動，給了我靈感。

  他們在這裡是一群渣滓廢物，但只要拿去廢土，稍微『改造』一下，便是很好的戰士。

  你知道的，我們很缺人。」

  「戰士？」

  江夏撇了撇嘴，說：

  「說是炮灰，更合適吧？算了，我沒意見，你要他們，你就自己指揮，我還有其他事要考慮呢。」

  「行。」

  羅格應了一聲，當即在通訊體系中接管指揮權。

  隨著他一聲令下，分布在山脊處的幾名戰士，當即打開義體，幾台小鳥大小的偵查無人機便升空，開始近距離偵查情況。

  那幾個在人群中作為嚮導的二五仔，也在腦海里收到了新的指令。

  他們不敢違背，當即改變帶路的方向，引著這群毫無察覺的如意坊打手們，往距離鳳山街偏出幾里的礦區山谷前進。

  江夏從手邊拿起一把黑手會復刻的M107狙擊槍，這口徑極大的小寶貝，拿在手裡，讓人很有安全感。

  咔的一聲打開彈夾，裡面黃橙橙的尖頭子彈，讓他感覺分外熟悉，分外可愛。

  「這才對嘛。」

  手裡撫摸著沉甸甸的子彈，放在鼻孔下嗅了嗅，江夏輕聲說：

  「這才是我所熟悉的，戰場的味道。」

  說完，他背著這把槍，又從旁邊武器想里，取出兩把經典款柯爾特丟給門外的老四，最後把那把大口徑的左輪，插入腰間槍袋，起身便往門外去。

  「不需要你衝鋒陷陣。」

  身後羅格扭頭說：

  「有蘇他們在前面就夠了。」

  「你還是不懂。」

  江夏頭也不回的說：

  「我花了這麼大功夫，可不只是為了這些炮灰，或許會有『客人』過來，我得去迎接一下。」

  羅格有些疑惑，感覺江夏話裡有話，但幾秒之後，通訊中便傳來蘇凝重的聲音。

  「指揮官，兩台無人機失聯！」

  「這怎麼可能！」

  羅格皺起眉頭，反問到：

  「那群土著手裡握的是弓箭弩機，他們怎麼可能用那玩意，打下音速飛行的無人機？是不是操作失誤，撞山上了？」

  蘇那邊還沒回答，江夏這邊就打了個響指，他扭頭對羅格說：

  「你看，『客人』這不就來了。

  好好打仗吧。

  不必擔心這些事，我來處理。」

  ——

  「咦，沒見過的小東西，還挺精巧。」

  鳳山雲層上，坐在木鳶上的王長老，這會正好奇的看著雙手間，捏著的那台蜜蜂外形的小無人機。

  這精密的機械在他手中掙扎，已有電火花在外殼上跳動，但怎麼也飛不出那兩根胖嘟嘟的手指。

  身為煉器者，勉強算是制器大師，但王長老已經很敏銳的感覺到，眼前這個被他隨手抓住的小東西，有些不太符合常理。

  不需要拆卸，也不需要用眼睛去看。

  王長老捏著無人機，神念一掃，便透過金屬製作的精巧外殼，感知到了其中精密的構造。

  這讓王長老一陣感慨。

  如此小的機關造物，竟如芥子須彌一樣，藏了這麼多物件。

  還有那些他沒見過的晶片，電路板之類的東西，都讓胖修士心中湧出很多好奇。

  「應還是墨家制器之術，百變不離其宗，但卻不用靈氣催動，就能自主飛行，還飛的這麼快，有點意思啊。」

  長老耐不住心中好奇，便從木鳶上向下看，打算尋得更多類似的小玩意，拿回去研究一下。

  不過在得知損失了兩架無人家後，羅格已下達回收命令，讓王長老左尋右找，也尋不得更多。

  至於山中隱藏的那些戰士，卻瞞不過他。

  以修士感知，向下一掃，便如雷達一樣，掠過山脊山麓，饒是戰士們身穿森林迷彩，又開了光學遮擋。

  但在胖修士感知里，依然如黑夜裡的螢火蟲一樣。

  都是凡人！

  王長老立刻得出這個結論，雖然這些人身上器官四肢，似都有替換痕跡，但一個個不染靈氣分毫，都是凡夫俗子。

  果然，事情如他所預料那樣。

  是如意坊的無知凡人搞了個大烏龍，難怪仙盟根本不管。

  這是凡塵之事。

  哪怕雙方狗腦子都打出來，那也是凡塵之事。

  修行者不能介入。

  至於這些和本地格格不入的人，是怎麼出現在鳳山礦的，倒是一樁懸案，胖修士捏著那個無人機，好奇的從上方向下觀望。

  他心中想到，或許在衝突結束之後，自己要去詢問。

  這鳳山礦里，過去一段時間，應該確實發生了自己不知道的事，這裡算是墨霜山的地盤，自己身為外門長老，確實該過問一番。

  只是，那大管事用靈石請他過來坐鎮，怕是要打水漂了。

  胖修士搖了搖頭，眼看雙方局勢，那些如意坊的打手們，明顯是被引入埋伏，已是凶多吉少了。

  可惜，自己只能旁觀，卻介入不得。

  下一瞬，吃瓜看戲的胖修士，突然感覺有股注視落在自己身上，他疑惑的扭頭看向另一邊，在不遠處的山脊上，有個凡人正站在那裡，朝這邊打量。

  「嗯？」

  王長老心中疑惑。

  這裡距那裡足有數十丈，自己又在高空，藏於雲中，按理說，這凡人是看不到自己的，但那股被注視的感覺，卻在告訴他，那凡人看得到他。

  胖修士隨手捏了個法決，眼前一切豁然開朗，讓他看的清清楚楚，在下方山坡上，那個凡人正揚起手，在頭頂搖擺。

  似乎，是在和自己打招呼？

  咦，哪來的愣頭青，竟如此大膽？

  胖修士一下被逗樂了，有心用仙法，嚇一嚇這個大膽凡人，卻突然聽到下方一陣喧囂，他便低頭看去。

  下方開打了！

  「轟」

  被四個二五仔領路的近兩百號如意坊的打手們，完全沒有任何預兆的，踏入了廢土戰士們提前埋好的地雷陣里。

  在踏足其中一瞬，那四個帶路的二五仔同時向外撲倒。

  就像是得到了無聲的命令。

  一個個如猴子一樣，手腳並用，沒命的朝著四邊山林沖了過去。

  剩下一群人一臉茫然，最先過來，騎著馬的幾個武師根本沒反應過來，隨著戰馬在這他們向前，只聽到砰砰幾聲。

  劇烈的火光在山林中暴起，這個世界從未有過的高爆炸藥被觸發，帶著怒火上揚，在塵土橫飛中，將那幾名頗有勇力的武師，連人帶馬，掀入幾米的高空。

  血光四濺，殘肢亂飛。

  這一瞬的慘狀，嚇呆了身後眾人，他們手提刀槍，卻呆若木雞。

  「突擊戰術！把他們趕進去！」

  晶片通訊里，羅格冷漠的命令下達。

  以蘇為首的十名戰士，立刻從藏身地一躍而起，手中抓著進攻手雷，起身一瞬，借著義體發力，便有二十多枚手雷，丟進混亂的人群中。

  「哐、哐、哐」

  震天的火光和爆炸聲，驚動了人群中的戰馬，讓這些受驚的野獸，載著自己的騎士，朝著四面八方亂沖。

  眼前就是一片埋得稀疏的地雷陣，沖入其中的下場不必多說。

  更多的爆炸從四面八方響起，刺鼻的硝煙帶著滾滾熱浪撲來，把已經被打蒙的眾人心中最後的弦崩斷。

  他們吼叫著。

  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吼叫的是什麼。

  在這樣的混亂里，他們已失去了主心骨，只能如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沖，原本有說有笑的密集陣型，這一瞬成了催命符。

  蘇躲在樹枝上，手裡抓著把復刻出的SVD，也不用瞄準鏡，抬手便射，將一名騎在馬上，大呼大叫的管事打落馬下。

  然後以極其冷漠的姿態，再換一個目標。

  其他戰士也是如此，絲毫不見對生命的尊重，他們就像是一台台精密的戰爭機器，在混亂中尋找著自己的目標。

  就連新入伙的劉老四都是如此。

  晶片在運作，火控系統被激活時，強制進入的人格行為修正，屏蔽了老四心中涌動的畏懼與不忍，讓他進入戰士應有的冷靜中。

  這個曾經的鳳山街下九流，這會也提著一把加裝了榴彈發射筒的AK，如其他戰士一樣，在羅格精密到坐標點的指揮下，形成一道網的節點。

  十名戰士的圍堵火力，僅僅是兩分鐘不到，就讓如意坊的兩百名打手損失過四分之一，但讓人驚訝的是，這樣的屠殺，竟沒有太多人死去。

  羅格不要他們死。

  他需要他們成為黑手會的炮灰戰士，蘇他們射擊的時候，都刻意避開了致命處，只打四肢，讓哀嚎聲遍地天穹。

  至於這些傢伙殘廢了，還怎麼打仗，這個問題並不在羅格的考量之內。

  殘廢了？

  簡單！

  換個義體不就行了？

  黑手會在這一方面，可是極其專業的。

  「這」

  饒是胖修士王長老身為修行者，見多識廣，但也被這一瞬下方山林中的屠殺圍剿驚呆，厲害的法器他見的多了。

  但卻從未見過凡塵中，有如此高效的屠殺武器。

  只是十個人，在精密配合下，竟在不到二十息內，報銷掉了兩百名打手，哪怕那些打手都是些混子下九流。

  但也不至於敗的這麼慘吧！這可是二十倍的人數優勢！

  那些地雷陣中暴起的血光，那些傷員的哀嚎，讓自認為心境修為極高的胖修士，這一瞬心中都浮動憐憫。

  他甚至有種衝動，就這麼衝下去，阻止那些人執行冷酷屠殺，人道繁衍何其艱難，豈能做如此屠戮之事！

  但他不能！

  這是凡人之爭

  那些火器雖厲害，但和那些古怪的戰士一樣，同樣不染靈氣，不是法寶法器。

  仙盟規矩在上。

  如三尺神明，煌煌所在。

  讓他既不能，也不敢介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