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事後

2023-11-17 17:44:13 作者: 驛路羈旅
  夜半槍聲突響,驚動了鳳山街的寧靜,響聲又是從黃管事家裡傳出的,自然很快引發了他人關注。

  幾名住在附近的,和如意坊簽了契的礦工披著衣服趕過來,卻被宅院外的劉老四攔住。

  「別去,別去。」

  這瘦猴一樣的傢伙已丟了臉上的面巾,就盤坐在門口,擦著額頭冷汗,忍著心中驚懼,努力的用尋常口氣說:

  「是管事和他家小娘子吵架拌嘴呢,許是摔了東西。」

  「摔東西那是那個音?哪家盤子能摔得這麼響?」

  幾名礦工又不是傻子。

  他們也不見得就喜歡黃管事這刻薄人,但畢竟是如意坊的正式工人,這連帶著吃飯的活,自然不敢怠慢。

  劉老四又不是街上有排面的人,他說話眾人是不聽的。

  這談話間,又有其他幾名管事的僕人打著哈欠,被差遣過來,看看到底是出了什麼事,眼見人越聚越多,劉老四的腿也再度顫抖起來。

  他擋在門口,努力的揮舞著手,大聲說到:

  「大傢伙回去,都回去,這事.這事和寶爺吩咐有關!」

  「寶爺?」

  聽到這名字,幾名礦工當即縮了腦袋。

  沒人想去惹那個做事「隨性」的二世祖,而其他管事的僕人們,也猶豫幾絲。

  他們都是七個礦坑各自管事的家中人,算是如意坊的在鳳山街的心腹,寶爺今日偷偷過來的事情,他們都是知道的。

  眼見劉老四抬出了寶爺,大家便不再想牽扯到其中去。

  「對,是寶爺吩咐的。」

  見寶爺的「好名聲」鎮住了眾人,劉老四心中稍定,便將幾名管事的僕從,拉到一邊,低聲扯謊到:

  「黃管事為寶爺做些私密事情,今下午去了七號坑的事,旁人不知,但其他六位老爺應是知道的。

  寶爺在那裡有密事要做,做什麼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問。

  但這七號坑明日便是便封起來了,直到密事做完為止,兄弟幾個回去給其他老爺說一說,七號坑的工人,先安排到其他坑中,可好?」

  幾名僕人眼神古怪的看著今夜尤其活躍的劉老四。

  兄弟?

  呸,你這下九流破落戶,也配和咱當兄弟?

  「你說了不算。」

  當即就有人開口說:

  「這事重大,需得黃管事出面,我們就在這等著,等他和他家小娘子.嘿嘿,等他們夫妻兩吵完架後,再聽他說。」

  這人說話間,發出猥瑣的笑聲,引得身邊眾人齊聲鬨笑。

  看來黃管事一樹梨花壓海棠的妙事,在整個鳳山街都是上好的桃色談資,而那些礦工們,見諸位管事派了人,便反身回家繼續睡去了。

  劉老四卻心中越發擔憂。

  方才那響動,他聽的清楚,也明了那定然是江悍匪手中暗器的響動,這會黃管事怕是早就一命嗚呼了。

  自己沒唬住這幾人,想要給悍匪表現一下自己的「能力」,展示一下自己「可用」。

  結果卻畫蛇添足。

  若是拖得久了,事情怕是要遭。

  就在他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其他幾人閒談,故意把話題引到黃管事的桃色之事,分散他們注意力的當口,眾人身後的宅院門,卻突然打開了。

  把個劉老四嚇的一哆嗦,生怕江悍匪提著古怪暗器衝出來,把在場所有人都突突了,那事情可就真鬧大了。

  但不是。

  打開門的,是披著外衣,提著燈籠的女子,瘦瘦小小,但生的端莊些,頭髮也披著,臉上還有淚痕。

  這不是黃管事的小妾嗎?

  她來做什麼?

  「諸位.大哥。」

  那小妾怯生生的看了一眼劉老四,提著燈籠,對其他幾人說:

  「今夜我家夫君喝醉了,方才不小心摔了器物,這會剛被服侍著睡了,大家回去吧。」

  話是這麼說,但眾人分明看到,這小娘臉頰上還殘留著巴掌印,又看她哭的梨花帶雨,眾人心裡頓時都有想法。

  害,肯定是那老不死的不解風情,喝多了打人耍威風。

  估計是那活兒用不了,心中憤怒,美食在前吃不著,就只能如此糟蹋美人,一眾傢伙的眼睛在那女子身上掃來掃去。

  但明白事情原委,大家也就放下心來。

  劉老四轉了轉眼珠子,朗聲說道:

  「黃家娘子,管事與我從七號坑回來時,可是說過因寶爺吩咐之事,七號坑明日起封閉的?我與大家說了,大家卻不信,你來做個證。」

  黃家娘子聽到這話,頓時有些茫然,但隨即又在燭火照耀中,看到劉老四瘋狂的給她打眼色。

  她回頭看了一眼後方亮著燈的宅院,又抿了抿嘴,對其他幾人說:

  「確實是有這一說的,只是夫君現在醉倒了,要不,妾身去把他喊起來,給諸位再說一說?」

  「不用,不用。」

  其他人連忙擺手搖頭。

  以那黃管事老不死的刻薄性子,這會要是被喊起來,肯定是要記恨他們,沒準還要給小鞋穿。

  大家都是低賤僕役,這些事是萬萬不能做的。

  眾人得了管事無事的消息,今夜又看了這八卦,明日便有新的談資,便一個個心滿意足的離開。

  目送著他們消失在街道中,劉老四大出一口氣,感覺自己後背都涼透了。

  「你,跟我來。」

  黃家娘子也是長出一口氣,她拉了拉披著的外衣,對劉老四吩咐了一句,便帶著他走入宅中,又關了門,直入宅院亮燈的屋子裡。

  剛一進屋子,血腥味就撲面而來。

  江悍匪正在忙碌,白色的被單把那無頭屍體裹成木乃伊的樣子,但地面上的血跡和散碎的頭骨,依然震懾人心。

  「唉,失誤了,沒壓住心中火,不該用這把槍的。」

  江夏一邊收拾,一邊頭也不回的說了句。

  看上去確實像是失誤,若用幾乎無聲的脈衝步槍,根本不會有剛才的事情,劉老四也不敢回答,就束手站在那裡。

  黃家娘子也是被嚇得不輕。

  到底是姑娘家,剛才出去說話的時候,腿都在打顫,但即便害怕至此,她卻沒有選擇說出實情,而是幫江夏隱瞞。

  這個態度就很玩味了。

  雖然也有害怕的因素作祟,但連枕邊人都因黃管事被殺而快意,這或許,就是平日裡不做好事的下場吧。

  「你沒跑,倒是出乎我意料。」

  江夏站起身,回頭看著劉老四,他停了停,說:

  「還在門外拼命為我掩飾,讓我有些看不懂你這傢伙,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

  劉老四瞥了一眼江夏腳下,被被單裹著,但卻還在滲出鮮血的屍體,這瘦猴握了握拳頭,似是想表現出豪氣。

  但話到嘴邊,又變得輕聲輕氣。

  他說:

  「我帶你來黃管事這,便是絕了自己的後路,如今除了逃走,就再沒路能走了,但逃到其他地方去,又不過是浪蕩過日子,沒點奔頭。

  所以,不如就搏一搏。

  我,想跟你混。」

  「跟我混?」

  江夏瞪大眼睛,他語氣古怪的說:

  「你把我當什麼了?黑道老大嗎?那是違法的事,不能做的。我可是個做生意的商人,正派人,體面人,懂?」

  劉老四沒回答,他的話已經說出去了,沒退路了,現在在等待回答。

  「啪」

  一樣東西被江夏丟給了他。

  老四接在手裡,發現是一把帶皮鞘的匕首,烏黑烏黑的,很是精巧,拔出一看,刀刃一掌長。

  一邊開刃,另一邊做成鋸齒。

  屋中燭火照耀,讓那刀刃跳著寒光,一看就是上好兵刃,如此精巧的手藝,怕是鳳山街最好的鐵匠都打造不出。

  這樣的兵刃,拿出去賣,最少也值紋銀一二十兩的。

  劉老四的心開始砰砰跳。

  他握著廢土戰士蘇的戰術匕首,感覺像是握住了明天的鑰匙。

  「柴房裡綁著管事家的三四個僕人,我問過小娘子,都是他家心腹,平日裡驕橫慣了,也是不做好事那種。」

  江夏坐在房中太師椅上,彈了彈手指,眼神平靜的看著劉老四,說:

  「投名狀,懂?」

  「懂!」

  瘦猴一樣的老四咬著牙,回了句。

  雄赳赳的轉身推開門,就走入了夜色之中,結果仰頭走路,沒看腳下,在台階處摔了一跤,很是狼狽。

  不過,倒也有股子光棍氣。

  目送著劉老四離開,江夏的目光,又留在了瑟瑟發抖的黃家小娘子身上,他語氣古怪的問到:

  「你還在這裡,你也想跟我混?」

  「我只想回家。」

  小娘子當即哭了出來。

  她一個山村姑娘,就是生的好看些,又沒有見過什麼大世面,今夜的事確實是讓她感覺太刺激了。

  雖然之前見污了自己的清白的惡人被殺,心裡還有點暢快。

  但這會冷靜下來,想到黃管事和他背後的如意坊,在鳳山街的勢力,又聽到劉老四說的話,心裡也不由惴惴不安。

  「哎呀,可憐的姑娘,就算我這會讓你回家,你敢回去嗎?」

  江夏嘆了口氣,指了指腳下被裹起來的屍體,他說:

  「看你也是苦命人一個,你想回家,當然可以,我又不是什麼壞人,要害你性命,但你現在不能回去。

  否則就是給你家裡招禍。

  你懂為什麼嗎?」

  哭的梨花帶雨的小娘子點了點頭。

  這點粗淺道理,她還是懂的。

  她家世代都是本分農人,哪裡敢被牽扯到這樣的事情里去?

  「你懂了就好。」

  江夏站起身來,左右看了看,對小娘子說:

  「把你牽扯進來很抱歉,但事已至此,大家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你也別怕,我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也不會把你推出去當替罪羊。

  我和它如意坊的帳,還沒算完呢,這才是剛開始罷了。

  你叫什麼?」

  他問了句。

  小娘子止住哭聲,抽了抽鼻子,小聲說:

  「我叫,牛招弟。」

  「這名字厲害。」

  江夏聽到這個頗有鄉土氣息的名字,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豎了豎大拇指,又吩咐到:

  「牛夫人,勞煩你準備點吃喝。

  我出去一趟,一會帶兩個朋友回來,最近幾天就住你這了,宅中事,有劉老四幫你,放下心,別怕。

  一會他回來,讓他把管事老爺,尋個好地方埋了,別驚動其他人。」

  待走出幾步,江夏又覺得不妥,便從腰帶上取下一個雞蛋大小的玩意,塞進小娘子牛夫人手裡,對她做了個拉扯的動作。

  叮囑到:

  「要是出了事,就把這東西拉開,用最大力氣丟出去,然後反向跑,懂?」

  牛招弟看了一眼手裡精巧如藝術品一樣的玩意,她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但也聽過些仙人鬼怪的傳說,想來應該是某種法器?

  眼前這綠林好漢之前放了掌心雷,打死了污自己清白的惡人。

  莫非,他還是個修士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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