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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0:55:30 作者: 退戈
從傾風走入客棧到此時,不過半炷香的時間,客棧四周已充斥滿大妖的妖力。
房梁、窗外、大廳,以及對面那來不及收拾碗筷的木桌,都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出現了一道陌生的人影。
傾風自顧著吃麵,恍若未聞,只是在瞧見一人輕飄飄地落在窗外的瓷盆上時,抓著筷子往下一點,不悅朝那人道:「那個誰,下來,別壓壞了人家東西。」
對方真聽她話,身如一片鴻羽,從花盆上跳了下來,直愣愣地杵在傾風身側,盯著她大快朵頤。
傾風泰然自若地吃完一碗麵,又端起茶水喝了兩口,才愜意地翹起腿,拍拍桌上的木劍道:「也別浪費時間了,直接喊祿折衝來。」
不知是誰人接了一句:「好大的口氣。」
「自然是有點底氣在,才敢說這樣的大話。」傾風緩緩起身,笑道,「祿折衝該是已經知道了,何須多此一舉,走這過場?」
傾風說著一腳蹬開身側長凳,明暗處少說幾十名大妖,紛紛如臨大敵,一同釋放出震懾的妖力,只要見傾風稍有異動,便拔刃張弩,凌厲而發。
傾風抬手朝虛空一抓,一股堂皇而威赫的劍意無端凝聚於她手心,驟然蓋過了大妖們無形的威懾。
現場靜得落針可聞,唯有傾風一身瀟灑的疏狂,抓著山河劍挽了個劍花,平易溫和地看著幾人微笑。
樓梯下傳來節奏分明的腳步聲。
人影未至,守在扶梯旁的大妖已恭敬朝後退去兩步,彎腰行禮相迎。
與問心試煉中那個差點被傾風一掌拍死的「二郎」有七成相似的青年,穿著一身水藍長衫走了上來。眸光幽沉地與傾風對視。
「聽說兩把劍都可以殺你。你更喜歡哪一把?」傾風左手抄過那把木質長劍,與山河劍並在一起細細打量,忽然無辜一笑,說道,「哦,忘了說,好久不見啊祿折衝。真是命運弄人,沒想到我活著回來了吧?」
祿折衝默不吭聲地看著她,半闔的眸光毫無波動,底下是不加掩飾的蒼然與冷意。
傾風見他反應沉悶,將手中山河劍散去,木劍也丟回桌上,無比真誠地攤開兩手道:「我不是來自尋苦吃,開個玩笑而已。祿折衝,我是來找你借人的。」
她重新坐了回去,一手搭在桌上,說:「我走過了身後林——身後林就是你意念顯現在巨木妖域之中的那片迷瘴。說實話我是挺佩服你的。三百年的路太長了,我第一次覺得長生不好,我可能走不了那麼遠。以前我對你是有一點小覷。可惜的是,在大道之前,你選擇了左邊,而我選擇了右邊。我們都是選定道路後絕不回頭的人,只能一往無前。你我之間又只能有一個對,那錯的只好是你了。」
祿折衝的傀儡冷笑著應了一句:「你特來挑釁我?」
傾風叫屈道:「方才那幾句,我分明是在誇讚你。只是我這人實誠,不大會吹捧。」
祿折衝朝她走近,兩指往桌角上隨意一按,再抬起時,木板上出現了一道深深的凹痕。
他漫不經心地說:「兩境劍主?呵,你既親自送到我面前,我也可以直接將你製成傀儡,屆時哪怕龍脈消隕,我亦可以用山河劍庇佑住更多的妖境百姓。陳傾風,你是洗乾淨了脖子,好心來提醒我的?」
傾風自信笑道:「你想得真美,真要動手,先死的人一定是你。」
她端起桌上那杯未喝完的水,一飲而盡。反蓋到桌上後,用手指敲擊著杯壁,姿態閒適地看著他。
一眾圍觀的大妖聽得滿頭霧水,不敢放鬆心神,可聽著傾風的豪言又忍不住嘴癢,譏誚道:「未免自視過高了,就算是劍主又如何?十個八個能殺,百個千個也能殺嗎?」
傾風古怪地看向他們:「我殺你們做什麼?我只是想借你們去少元山,幫忙壓制龍脈的煞氣。」
她一臉欠揍地寬慰道:「別太瞧不起自己,把自己說得好像砧板上的瓜菜一樣,送我面前一刀一個地剁。那我還不樂意呢。」
眾人聽得胸口直冒邪火,看向靜默下來的祿折衝。
祿折衝似有所感,微微偏過頭,陰沉著臉掃了眼空無一人的左側。
千里之外,潮濕舊宅內,輕重不一的叩門聲從帶著裂紋的門板外響起。木門的晃動拂起地上厚重的灰塵,自縫隙里透進的搖搖欲滅的火焰。
室內是無邊的寂靜,連呼吸聲都被沉悶的空氣壓了下去。
來人起先還保持著穩重,到後面愈顯急促,已是兩手交錯著大力拍門。
沒持續多久,大抵是被人教訓,$1!」了一聲停下動作,規規矩矩地緩敲了三下。
白重景站起身,悄無聲息地走到門邊,握緊雙拳,手臂上肌肉繃緊,蓄勢待發。
「吱呀」一聲,來人直接將門推了開來。
一穿著草鞋的小童率先邁過門檻,大搖大擺地朝前走了兩步。嫌屋內光色不夠,又回頭將門推得更大。
他彎腰摳了摳腿上發紅的蚊子包,被灰塵嗆得鼻癢,連打了兩個噴嚏。在屋內二人之間轉了一圈,自發走到白重景身前,熟稔拍打著對方結實的肌肉,略有些嫌棄地道:「村長,你怎麼長這樣了啊?你大變樣了!」
說著將臉湊上去蹭了蹭,把剛流出來的鼻涕全抹到了白重景的褲子上去,大發慈悲地給了句寬慰:「不過還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