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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0:55:30 作者: 退戈
    真是「日出扶桑一丈高,人間萬事細如毛」。全是讓她頭疼的麻煩。

    偶爾她會想,林別敘要是能在妖境,該可以省去她諸多困擾。

    陳冀、謝引暉、謝絕塵、柳隨月等人,若是也在此處,城中雜務該能盡數甩給他們。再帶上那隻吵鬧不休的臭狐狸來活躍活躍氣氛,這大道就不顯孤單了。

    四時不斷輪轉,傾風只耐心地拾整妖境這片土地上的殘骸,平庸又跌宕的生活無知無覺地消磨時日,轉眼便是一年又一年。

    她用了比祿折衝更長的時間,大約有一百五十多年,才看著妖境走上穩定的正道。

    她不怕慢,只怕走錯。

    耳畔那些錯雜的咒罵依舊還在每次的受挫時出現,從起初的嘲諷,到後來的氣急敗壞,再到最後徹底沉寂。

    白重景成為了能夠獨當一面的大妖,依北城也有了廣莫豐沃的良田。當年那些背井離鄉的流民,被視為不堪一用的搖落草木,終究憑著雙拳兩腿,為自己掙得了溫飽。

    都城在狐主與白虎的聯手合計下,日漸瓦解,自內部分崩,百年過後,未掀起洪大波瀾,輿圖換稿。傾風隨人一道入城,撥亂反正,澄清妖氛。

    終於某一日,少元山上的混亂煞氣平定下來,開始朝內收斂。

    傾風沿著山道緩緩前行,這次走得比以往更遠。

    她穿過密密匝匝的樹叢,看見一名白衣小童赤腳坐在一片碩大的綠葉上,雙目煥然,盈爍有神,一瞬不瞬地注視著頭頂的蒼穹。

    「林別敘?」

    傾風快步跑近,對著他左右看了一圈。

    小童面無表情,聽著聲音與她對視片晌,很快失了興趣,繼續盯著那片蔚藍天幕,不聲不響的模樣瞧著乖巧恬淡。

    傾風在他面前蹲下,一根手指點著他的額頭,戳得他腦袋晃了晃。

    小童也不生氣,只是換了個姿勢,轉過身,將背影對準了她。

    傾風好笑,跟著在他身側坐下,學他模樣,抬起頭,看著天上雲流雲散。

    看得久了,澄澈的青天仿佛被白光照破,那天幕之外,又出現一輪新的明日,將諸般迷瘴盡數破除。

    天空碎裂成無數的金色光點。

    傾風感覺腳底的山脈從深處傳來一陣顫動,緊跟著是什麼龐然大物在往下收縮。

    眼睛被那光線刺出了淚水,重重闔上,等視野恢復清明之後,又站在少元山那道已橫亘三百多年的屏障之前。

    纏繞禁錮著劍光的樹根已收回地底,斬裂山脈的山河劍正發出陣陣低沉的鳴響。

    傾風抬手探去,那劍光隨她心意,倏然收為一束,帶著引動天地的共鳴,飛到她的手心。

    第199章 千峰似劍

    (「桃桃也會金燦燦的嗎?」)

    少元山昨日剛下過一場驟雨, 片片濃陰之下威風習習,在盛夏之日增添了幾分清爽的涼意。

    山脈震動時,群鳥齊飛離巢, 泉水驟然噴涌,山石崩裂滾落,共同發出一陣穿雲裂石的響動,整片林木左右晃顫,連帶著太陽都好似要往下傾倒。

    彼時狐狸正意氣風發地坐在山頭,狐假虎威地指使眾人做事。

    這山上只他一個不務正業, 到處亂竄找野果,成捧成捧地往回搬,吃得肚子渾圓,快要走不動道。一彎腰,還以為是誰在背後推了自己一把,直接從樹枝上滾了下去。

    好在眼疾手快,在空中翻了個身,有驚無險地落了地。要站直身才察覺不對,揮舞著手臂跌跌撞撞, 最後乾脆趴到地上。

    「怎麼回事!」狐狸聽見地心深處傳來一聲高亢而雄渾的吼聲,詫異叫道, 「地龍翻身了?」

    袁明下盤穩如泰山地扎在原地,面色凝重地朝四面看去, 忽而眉梢一揚, 指著高處說道:「兩境屏障裂了!」

    兩境之間的那堵屏障, 三百多年來密不透光, 肖似一場混濁的灰霧, 徹底隔絕了兩地的畫面與聲息。

    而此時屏障隨著地動山搖鬆動開來, 諸多灰色的光點正在緩慢朝外潰散。

    龍吟聲歇止後,山脈的震動逐漸小去。

    張虛游抱緊身側的一棵大樹,嗓門扯得老大,對著屏障那一側嘶吼道:「劍主!司主!陳大女俠——!我張虛游是第一個來救你的人!別忘了你許過我的大護法!」

    柳望松頓時一凜。

    這傢伙不僅搶功,怎麼還顛倒黑白?

    當初被許大護法的人明明是他!

    「餵——」柳望松沖了過去,抬手捂住張虛游的嘴,也放聲大喊道:「陳傾風,張虛游當日還對你放狠話你可別忘了,只有我一心擁護你做劍主!」

    張虛游惱羞成怒,掙開束縛,失望斥責道:「你幹什麼!你我兄弟二人還要互相攻訐嗎?」

    柳望松不屑回應:「我呸!」

    兩人情誼破碎,廝打起來。

    謝絕塵看不過眼,張嘴輕吐一字,一串黑色小蛇般的墨字當即遊走過去,將二人牢牢捆綁在樹幹上,不得動彈。

    「危險。」謝絕塵淡淡掃向他們,肅然警告道,「不得打鬧。」

    柳望鬆快被不斷收攏的字繩壓成一塊餅,溫文爾雅的形象支離破碎,索性張嘴大叫起來,與張虛游一同發出刺耳的噪音。

    謝絕塵再次掐訣打出一字,聒噪聲戛然而止。

    兩人只能無聲叫嚷,不得不偃旗息鼓,互相瞪視片刻後,還是咽不下那口氣,於是用唯一自由的腦袋朝對方用力錘擊。不久後頭暈目眩,終於安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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