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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0:55:30 作者: 退戈
他用指尖緩緩擦拭眼角,將那抹殘留的濕意揩去,轉而望向庭前打理得明媚的花草,柔和笑道:「這是人境的花。」
「十五年不見了,昔日的橫蘇比之上京當下的繁華,果然如污泥與群芳。合該由我妖族主宰。」
他赤足走到陽光下,陶醉地享受著這和暖的日色與悠揚的風,長長吸了口氣,垂眸看向自己的左手,說:「少了一隻手。沒關係。損了他氣血,恰好助我早日煉他為傀儡。紀欽明步步昏招,謝引暉要是知道他四弟混成這幅模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野熊緊步跟在他身後,微低著頭,神色地恭敬聽他說話。
院中的侍衛與奴僕早已遣散,只剩幾名妖將,從各處陰影下走出來,跪伏在地,朝他行禮。
妖王回過身,看向那大張著嘴,早已嚇得失語的僕役,笑說:「不必害怕,往後你也是我的子民,我不殺你。不過目下確實不能就這樣放你出去。」
他抬步過去,冰涼的手指順著對方的臉頰往下一滑,神情與聲音都近似溫柔:「你要在這裡先住幾日。」
僕役面色慘白,只感覺有把刀將他從中切作兩半,驚恐得直接背過氣去。
妖王被他的恐懼所取悅,放聲大笑起來。
「師侄!我的好師侄!」
玉坤城自秘境中重現,陳馭空從地上一躍而起,朝傾風奔了過來。
傾風被他叫回了神,將拇指退開,劍鋒收了回來。
陳疏闊見他半白的長髮與枯槁的面容,萬想不到當年那個俊秀的青年轉眼就成了這般蕭索模樣,一時語塞哽咽,伸出手叫道:「馭空師弟……」
陳馭空瞥他一眼,無情地道:「糟老頭子,待會兒再說,別哭哭啼啼的好生醜陋。」
陳疏闊喉頭一噎,眼淚倒流回去,就見那混蛋一蹦三跳地跑到傾風身側,負手裝出一派高人面貌,慫恿道:「傾風師侄,師叔我想了一整晚,覺得你劍術中尚有漏洞,待我指點你一二,你與我共成一套劍法,過去殺它個血雨腥風!」
好在傾風比他正經,多帶了個腦子出門,還不願就此束手就擒,嚴肅與他詢問:「師叔,能不能破了這玄龜的妖域?這王八馱著那麼大一座城在天上飛,若是妖域被破,孤城再現,刑妖司的看見就知這裡出事了,我們再幫忙抵擋妖兵片刻,好叫京城的將士們能有所準備。」
陳馭空兩手一攤,如看困獸猶鬥,說:「怎麼破啊?我十五年了也沒破掉。這妖域不是由單獨一隻大妖布開的。如果再來三五個陳冀倒是好說,我們可以分頭去殺。光憑你們幾個,連人家影子也未必摸得到,還可能被宰了下酒……」
他說著說著,意識到這幫小年輕萬不能激,又趕忙找補了句:「當然師叔不是瞧不起你們,是那幾個大妖過於奸詐,昨日那撲棱蛾子你也見到了,沒事就愛撒粉偷襲,輕易掘不出他們的藏身之地。」
傾風轉頭就叫:「林別敘,師叔瞧不起你!他說這世上有你解不了的妖域,搜不出的妖,意思就是有人比你聰明!這是藐視天道啊!」
第107章 劍出山河
(自然是因為傾風師妹最緊要。)
「胡鬧!」陳馭空想也不想地駁斥道, 「他算得上什麼天道?他以為他是先生啊?」
他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了遍林別敘,心說這是什麼禍水啊,怎這樣蠱惑人?
傾風這小姑娘跟著陳冀那粗漢, 被禍害得眼界也忒局限了些。哪怕是白澤的弟子,那與生而知之的白澤也是天壤之別。
陳馭空態度冷了下來,面上雖然不顯,但語氣能聽出幾分沖味,不著痕跡地將劍提到身前,說:「你小子, 有什麼話要說?千鈞一髮,眼下可容不得你吹噓。」
林別敘沒馬上作答,而是一臉頭疼地看向傾風,用眼神詢問,怎麼剛一碰面就來暗箭傷人?
傾風鄭重其事地朝他點了點頭,目光堅定。怕自己忍不住笑,唇角抿成一線,死死往下壓住。
第一次見林別敘時,對方還頂著柳望松的皮, 可一開口,傾風就覺得他有些不尋常。
白澤說話有隱約的傳道之音, 對妖力敏感的人該有所察覺。陳氏雖然多是武夫,可對先生與一干文人向來尊崇。
不知怎麼, 到了林別敘這裡, 只能處處碰壁。
傾風抱著劍靠過去, 小聲道:「你在我們師門, 好像不是很受待見。」
林別敘低下頭:「你不知道為什麼嗎?」
傾風無辜道:「我怎麼知道?你可莫推說是我的功勞。」
陳馭空一顆腦袋忽然橫插進來, 擋在中間阻斷二人視線, 同劍推著林別敘往後退,不滿指責道:「你自己不知道?這也要怪到我師侄頭上去?有什麼話得悄悄說?非要站得這麼近,是我不能聽?」
他將二人隔出一丈遠,又轉過身來對傾風說:「這小子對此地妖域是個什麼狀況都搞不清楚,你還指望他能破解?師叔告訴你,馱著玉坤城的那個蛇頭王八,將自己藏在幾尺深的土裡,有次我追查數日好不容易尋到他的蹤跡,還沒把他挖出來,這是什麼武將思維?」
傾風聽得發愣,心說不管是龜還是蛇,也都不該擅長打洞啊。
林別敘不緊不慢地開口,聲音溫潤舒緩:「此地雖是玄龜的妖域,可此獠並非真正的玄武血脈。他出生自少元山的一座靈池,是蛇妖與龜妖的後代。本與上古神獸玄武搭不上什麼邊。可是妖境的寶庫里,曾收有一滴玄武的精血。妖王助他克化,才叫他掌有玄武的幾分威能,可也無法獨自撐起這一座妖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