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頁
2023-09-04 20:55:30 作者: 退戈
傾風退而作擋,對方卻不顧一切地襲殺上來,帶著無比的急切,以及要同歸於盡的瘋狂。
傾風無法,只能被動順著她的招式作擋,連退數步,心下亦是來了火氣,從對方漏洞中刁鑽地挑出一劍。
這一劍下去,天地間似有一層隱秘的帷幕被扯破了,眼前的景象扭曲撕裂開來,一道黑暗驟然被另一道黑暗所吞沒。耳邊餘下的最後一句,是蝴蝶精欣喜若狂的尖笑:
「破了!陳馭空,你守了十五年的鏡花水月,終是破了!哈哈哈!」
傾風心頭猛地一跳,帶著一種茫然至極的驚惶,劍光還未完全落下,眼前的月、路、人,已截然換了一幕。
蝴蝶精不見了,只剩一個稚嫩小童站在她一寸之外,正彎腰抱起地上的藤球。
傾風不及多想,急忙收勢,受內力反震,胸口傳來劇痛。劍光轉劈在藤球上,將其一分兩半,好在威力減弱了九成,沒有傷到稚童。
藤球從小兒手中掉落,那孩子怔了怔,看著傾風彎腰咳血,被嚇得嚎啕大哭。
不遠處的家長被哭聲驚動,嘴裡叫罵著走出來查看:「又吵什麼!天都黑了還不安分,再哭不要玩了,趕緊——」
那潑辣的婦人擦著手拐過院牆,抬眼見傾風一臉恍惚地站在對面,聲音戛然而止,面上的幾分薄怒驟然轉變成了前所未有的驚愕,血色褪盡的同時,上前抱起兒子飛速撤逃,邊跑邊吼道:「來人了!來人了!!先生,快來看啊!城外來了個女人!」
傾風被她叫得渾身一震,扣緊手中的長劍,打量著兩側齊整的屋舍。
家家戶戶的房屋門前都點了一盞妖火,傾風緩緩轉過身,借著路邊的火光,看清遠處一塊青石上雕刻著的字樣。
一字一句念出上面字跡:「玉、坤、城。」
傾風心下大駭,加上剛才那陣內傷波及,胸腔內有如江海翻湧激盪難平。用力拍了下自己的額頭,又狠狠咬了下嘴唇,分不清這是蝴蝶精的幻術,還是真的到了這座傳聞中的失落邊城。
當年妖王親征,占領界南三座邊城。玉坤城首當其衝。
陳氏六萬多族人沖入城內,與百姓跟半座城池一同消失,至今不明蹤跡。
難道是陷入在這座漂浮的妖域之中?!
傾風在嘴裡嘗到了濃重的血腥味,她舔舔嘴唇,不敢放鬆大意。看著因婦人叫喊而群聚過來的百姓,斜過劍身,橫檔在前,示意他們止步。
城中百姓的衣衫皆是襤褸,過得比陳馭空要稍好一些,可也是一副物貧窮困的模樣。
為首的男人約莫有五十多歲,雖是一身破衣,卻擋不住滿身的儒雅氣度。
見傾風如驚飛鳥雀,全神戒備,抬手輕揮,叫身後人都退了一步,獨自拄著竹杖上前。
傾風劍尖略微下壓,看著男人走近,與他四目相對。
男人扯起唇角笑了笑,眸光溫和,表明自己並無惡意。先是端詳了傾風的五官,沒認出什麼熟人的影子,再是落在她手中長劍上,一連問了三個問題。
「你這劍是從哪裡來?」
「你是如何進來的?」
「陳馭空呢?」
傾風心下稍安,卻未回答,反問道:「你們是誰?」
男人繞過她身側,走到青石附近,用竹杖敲了敲石塊,又轉身指向後方涌動的人群,說:「那些是玉坤城的遺民。我是陳氏的部屬。你這把劍該是當年我族家主送給陳冀師弟的寶器。」
他說完直勾勾盯著傾風,等她回答。
傾風斟酌著答道:「我是陳冀的徒弟。我也不知道是怎麼進來的,只在外面跟人打架,忽然就進來了。」
男人追問:「陳馭空呢?」
傾風自己都是滿頭霧水,對此地狀況一無所知,更不知他探問這句是為了什麼,擰著眉頭道:「外頭蹲著?」
男人問:「你們破除玄龜的妖域了?」
傾風搖頭:「沒有。我們是誤入。」
男人失望道:「這樣啊。」
哪樣啊?!
傾風試探地道:「陳師叔出去多久了?你們把他叫回來,問一問。我還有幾個朋友也在外面。」
男人淡淡看她一眼,確認她什麼都不知道,說:「十五年了。」
傾風一愣。
那中年男子顧不上為她解惑,回過頭,用竹杖敲擊對面,衝著遠處高喊道:「召集城中所有百姓,在城門集合!秘境將破,兩境道通,準備迎敵!」
後方推攘的人倉皇跑去敲響掛在樹下的銅鑼,鑼聲傳向遠處,一聲聲交接,很快響徹全城。
家家戶戶的百姓挑起夜燈從屋內走出,身上披著外衣,背著簡便的包袱。
還有一批壯漢,手中扛著鋤頭或鐮刀,凶神惡煞地走出來,弄得傾風也草木皆兵,分不清敵我,遠遠躲到無人的地段。
翱翔的鷹隼發出一聲長鳴刺破夜空,雙翅伸展,自高處滑翔而下,穩穩落在一年輕男子的肩頭。
男人側耳聽了聽,表情凝重地回頭,對身後策馬等待的幾人道:「不見了。」
陳冀問:「不見了?」
男子點頭:「是,馬車沿著山道行駛,忽然不見的。方圓十里內沒再出現人影。」
眾人沉默,除卻交錯的呼吸,只剩駿馬原地踱步,踩在冷硬路面上發出「噠噠」的響聲。
陳冀按著直跳的眼皮,小聲道:「我心下很是不安,自出上京,便有種極為不詳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