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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0:55:30 作者: 退戈
紀欽明一笑,覺得他言語荒謬:「聽你發問,怎麼自相矛盾?陳冀,你究竟是懷疑,在人境流通的那批邪藥與我有關,斥責我與外族勾連。還是以為霍拾香一事由我設計,我在暗中排憂?你想要我認哪個?」
陳冀說:「我怎麼知道你在想什麼?你若說不明白,我就拿你往壞的想。」
白澤聽著兩人爭吵,只覺頭暈腦脹,出聲打斷道:「你今日叫我喊陳冀過來,不是說有事要商?」
紀欽明收斂了神色,開口道:「傾風領悟了第二道劍意。」
「直說。講什麼廢話?」陳冀聽到自己徒弟的名字,眼皮跳了兩跳,手中長劍「鏘」得拔出,垂指地面,語氣不善道,「想清楚再說。」
紀欽明不看他,只從容道:「你既說開誠布公,那我也直言不諱了。陛下失蹤多年,而今身在何處?連先生也卜算不出陛下的蹤跡,是否足以斷言,陛下被劫掠去了妖境?」
陳冀心頭微跳,下意識望向白澤。後者面無波動,眸光淡淡回掃。
紀欽明平地砸下一道驚雷,不等回音散去,旋又道:「人、妖兩境並非完全閉鎖,尤其近年來,流竄人境的妖族越發多。先有蜃妖,再有後殿的那隻狐狸,朝廷也曾捕獲過幾隻,現下還關押在地牢里。一路伏殺霍拾香的幾隻妖怪該也是。此外,名冊上記錄的那些丹藥,不少妖族並不存於人境,所以人境中流通的那些許丹藥,該有不少是從妖境轉運而來……」
陳冀好不容易聽他說完,迫不及待道:「你說的這些,刑妖司早有所覺。怎麼?你現下提及,是有什麼高見?」
「我不知道。最荒唐之處莫過於什麼都不知道。」紀欽明沉聲道,「妖族進我人境,如入無人之地,我人族卻迄今連端倪都沒摸到一分。難道要如十五年前一樣,等妖族大軍壓境,我等任人宰割?」
陳冀嘟囔著道:「十五年前可不是任人宰割。我也還了他們一劍。」
紀欽明冷笑一聲,譏誚道:「是,你還了他們一劍,所以你還不了第二劍。即便你想要你徒弟同你當年一樣壯懷激越,天下也沒有蜉蝣之力能幫她了。」
陳冀手腕轉動,手中的劍鋒跟著調轉。
「妖族蟄伏已深,如頭之虱蟲難覓影蹤。」紀欽明無視他的威脅,自顧著道,「傾風有望拔出社稷山河劍,一族存亡盡系一身。潛伏著的那些妖族賊兵定然想殺她後快。此次儒丹城裡,那狐妖寧願暴露,也想借霍拾香之手除殺傾風,若是——」
陳冀聽他開口第一句就知他打算,不料他竟然真敢說出來,不待他話音落畢,勃然怒道:「紀欽明,我還沒死!」
第87章 劍出山河
(每次到罵人的時候,才發現書念少了)
白澤上前, 走到二人中間,擋住了雙方視線。
二人氣勢都削了下去。陳冀劍尖下斜,避開先生, 仍是粗聲粗氣地質問道:「紀欽明,你想要我徒作餌,去替你引蛇出洞?好美的盤算!那群妖族能在人境生根藏匿,我不信無人幫他們隱蔽!而今內憂未除外患在迫,你休想同我胡謅你有幾分把握!妖族自是不敢留她,難道人境又能少得了她嗎?!」
紀欽明拍案而起:「何來為『我』作餌?莫非只我視那些妖族為毒瘤?陳冀, 即便你懷疑我是人奸,這話你自己聽著不覺偏頗?」
二人中間隔了個白澤,一點不妨礙怒火滔天地對吼。
陳冀回嗆道:「你連個蜃妖都解釋不清,如何不叫我懷疑你的私心?」
「我有什麼私心?我最大的私心便是看不慣你!你對她事事相護,不過是在摧折她的銳氣!選劍主是,而今試煉亦是。你心裡分明清楚該讓她吃苦,可你次次不肯放手!」紀欽明說出氣性,面色跟著漲紅,指著窗外, 不留情面地呵斥道,「滿山繁盛的青松, 哪株是在庇蔭下苟存起來的!你的寬縱不過是種桎梏,叫她早晚長成一株沒用的矮木!陳冀, 是你私心太重!」
陳冀竟被他喝沒了聲, 氣得面上肌肉一陣抽搐, 眼中血絲泛紅, 若非是有白澤阻攔, 早已暴起與他廝鬥。
「你叫我戳中痛腳了吧!」紀欽明聽他沉默, 避開白澤,繞到前面,與他對視,「我先告訴你,是顧念你是她師父,你捫心自問,若是我徑去問她,傾風她願不願意答應!」
陳冀鼻翼翕動,看著對面人影,身形定在原地,眼中說不出是失望更多還是惱怒更盛。更像是一層死灰將那奔流的岩漿給覆蓋住了,底下滾燙,表面則萬物寂滅。
他有千言萬語要與對方駁斥,可是到頭來不過用「道不同」一言可以概之。
他們都是不聽勸的人。
這久別十五年的故友重逢。不如不見。
陳冀忽生疲憊,將劍收歸入鞘,冷冰冰撂下一句:「紀欽明,莫說得這般義正辭嚴,你當不起捫心自問四個字!我與你兄弟相交足有八年。你是真情還是假意,我能聽得出來。我不管你是做什麼打算,只要有我一日在,我便要護她周全。你的什麼蒼生大計,另找別人去!」
紀欽明見他別開臉,語氣趨向平復,反倒是赫然變色,最是痛恨他這幅迴避的姿態,一如十五年前一意孤行。
積年的怨恨被勾了上來,沖得紀欽明當場失態,三兩步逼近他,揪住他衣襟道:「陳冀,當年你說人境不出劍主,是因為被妖族打折了脊骨,我不管是對是錯,那是你自己選的道!是你自己口口聲聲說,你要做清道人!你要披荊斬棘,你要身先士卒。可是今日你當著先生的面,保你徒弟龜縮在後!你最大的錯,便是你太自以為是!回回如此,次次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