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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0:55:30 作者: 退戈
刑妖司的人不信那些古話忌諱,他們只是俗人,還是信的。掘鬼墳這樣的事情,他們不敢做。
弟子無法,只能上前接替二人。
沒一會兒,鋤刃頂部便傳來撞擊硬物的聲響,確實是挖到棺材了。於是二人圍著木板四周開始鬆土,打算將棺材起出來。
二位弟子完全不會使這農具,力氣雖大,一鋤子下去勾不起半捧土。傾風看得疲憊,主動上前拿過鐵器,彎腰忙活起來。
季酌泉跟謝絕塵跟黑白無常似的,一臉新鮮地杵在墓碑邊上觀摩。兩位弟子不好坐下休息,於是也站在他們身側。
寒夜寂涼,傾風利落地挖出一條深溝,抬頭對上一排齊整的長影,立在妖燈的背光處,頓時噎得說不出話。
林間剪影微動,荒草森森。傾風實受不了他們瞪著眼睛安靜站立的模樣,單手支著鋤頭,模仿得惟妙惟肖:「如果是柳隨月在,此刻定然會說,『陳傾風,你好厲害啊,你怎麼什麼都會?』。」
眾人:「……」
季酌泉勉為其難道:「陳傾風,你好厲害啊,墳也挖得那麼好。」
謝絕塵又驚又怕:「……這真是要說的嗎?」
林別敘不給面子,直接朗聲笑出來:「哈哈哈。」
夜裡蚊蟲密集,幾人抬手驅趕都被叮咬,只林別敘捏著把扇子,閒散坐在那裡扇風。
傾風悔要將他帶來。這人一身懶骨,光會在那兒礙眼。
她拿過另外一把鋤頭,對林別敘示意道:「你,來。」
林別敘將手中紙扇一合,不等她再次催促,竟真的站起了身。
他那身大袖寬衫用來刨土實不合適,傾風也不信他通曉此道。
這貴胄公子看著就是從小養尊處優,料想不懂農人艱苦,天真以為容易。傾風等著他落敗狼藉,在人前出出醜。結果林別敘將袖口束緊,抄過鋤頭,動作流暢姿態熟稔地鏟起土來。
眾人都愣在原地。
林別敘迎著視線回頭,面色如常說:「看我做什麼?我以前也替我父親種過地。」
傾風更是驚詫:「你還有父親?」
「如今死了。」林別敘推著長柄將邊上的土塊挪開,問,「你還挖不挖了?能叫動我做事的人鮮少,要不是為了你,我也不想半夜弄這一身狼狽。」
傾風滿腔好奇,心癢難耐,但到底沒問,只回道:「挖。」
二人合力,董氏小娘子那口棺材終於出土。
傾風站在土坑裡,頭身上都落了一層泥沙,她隨意抖落了下,用手指叩叩棺壁,繞著檢查了一遍,確認下葬後無人開過棺。正準備蠻力將木板掀開,林別敘一把扼住她的手腕。
傾風忙道:「我知道,死者為大,我肯定給它原樣裝回去。」
林別敘還是將她手按住,點點下巴,示意她抬頭。
傾風轉了半圈,見眾人都在朝前頭的樹下看,聲音放低了些,問:「怎麼?」
季酌泉俯下頭:「你看不見?」
傾風單手攀著坑沿,借力輕盈跳上地面。
季酌泉給她指明:「一個女人,手裡提著個竹籃,坐在樹下。她正在看你。」
兩名衙役早已碎步遠離,又不敢走得太遠,背靠著一棵古樹,持刀護在身前。
傾風嘁聲:「看我做什麼?看我好看?那邊兩個給我滾回來,怎麼那麼慫?」
季酌泉又說:「她開始低頭哭了。可能是因為你動了她的棺材。」
傾風觀察眾人臉色,發現他們眼中俱是一樣的場景,驚疑了聲:「真是奇怪,你們都能看見,為何只有我看不見?」
她摸向自己肩上的妖丹,思忖片刻,將它取了下來,讓邊上的弟子捧著拿到遠處。
靜等過後,眼前幾縷浮游的清氣逐漸交匯,白與黑的光色莫名變得清透,慢慢在樹下融出一個模糊身影。不過還是看不清楚。
傾風眯著眼睛,說:「好亂的妖氣。」
「哪裡有妖氣?」季酌泉立即看向自己雙手,遲疑道,「沒有吧?」
她身上血煞之氣偶會暴動,對妖力感知也算敏銳,可是如今一點知覺也無。先前在城中撞見異象,甚至都未察覺。
謝絕塵同是如此。他身上封存了龍脈的妖力,真要中招,不可能半分牽動也無。
傾風很快沒了興趣,隨意道:「管它呢。讓她哭。」
只是一道唬人的幻象,因他們動了棺材才觸發法術,華而不實的老把式,無甚它用,傾風懶得理會。
她讓弟子將妖丹還給自己,跳回去開了棺蓋。
裡面只有兩床紅色的被套,沒有屍體。傾風翻了下,發現下面的布料有浸水後潮濕發霉的跡象。
弟子說:「那就是我們送的被套!」
看來打從一開始,他們埋的就不是屍體。真是著了別人的道。
傾風點頭,轉了個身去挖另外一座墳。
她繞到碑前,認了下字,問:「為何是叫無名氏?」
領頭衙役見他們都不放在心上,也稍安幾分,走回兩步,手中還是橫著刀身,回答說:「這女子說是姓葉,衙門重新查驗了她進城的公文,發現姓名來歷皆是偽造,只好這麼記了。她來儒丹城時日尚短,沒有什麼親朋也沒什麼仇家,掉進河裡泡了好些天才被撈上來,仵作驗不出什麼,用她家裡剩的銅錢為她買了口棺材,就那麼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