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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0:55:30 作者: 退戈
眾人再次抬步。
寒風又起,白布高揚。深夜月斜,巷口驀地出現人影團團,模糊能瞥出白黑兩色,徐徐走動,徘徊不定。
前排的轎夫們要走兩步才睜開眼,草草認一下方向,再又閉上,反沒看見那些來回飄蕩的鬼影。
幾人下腳踩得用力,可當踏去某一步時,鞋子忽而深陷進去,跟被什麼東西夾住,再拔不起來。
幾人本就站得極近,抬步動作拘謹,這一番亂了身形,三兩撞到一起,肩上木桿也隨之滑落。
等反應過來,想再補救已是不及。
「咚」得一聲沉響,粗長木桿居然直接折斷半截,在泥地里磕出深深的凹陷,力道近乎百鈞重。
一人叫道:「轎子落地了!」
眾人面如土色,立即四散開來,圍在遠處打量這頂轎子。
方才還騷動不止的轎子,落地後反安靜下來。天上沉沉的煙靄也迅速流盡,冷清素光,照出眾人滿臉的駭意。
「完了,完了!拿這頂轎子沖棺材,可是棺材還沒進墓穴,落地了,還沾水了!」
「閉嘴!」
就這麼僵持了半晌,最後還是那個領頭的衙役最為勇武,捻腳上前,走到轎口,一把將白布扯開。
他飛退一步,撤到遠處,引得周圍兄弟跟著齊退。
一口氣堵在嗓子眼,拼了老命去看,才發現裡頭還有一層藍色的門帘。
壯漢狠狠眨了下眼,再次上前,手指松握幾次,豁然扯開門帘。
邊上的兄弟先他一步發出慘叫:$1!——!」
傾風幾人跟著跑到轎前,屈身往裡看,只瞧見一具已腐爛多日的屍體。衣服被血水打濕,散發出一股惡臭,與剛背出家門時的鮮活有天壤之別。
轎夫們瞬間荒作一團,有人踮著腳繞到側面,將門帘重重放下,牙關打顫,問道:「現下怎麼辦?」
「那高人說不能落地,但這怎麼可能不落地?也不仔細說個補救方法。」
邊上住戶早有被吵醒的,被他們提前打過招呼,閉著門窗滅燈不出。
可此前的動靜難免會傳揚開,只怕百姓聽聞,會更恐慌。
領頭青年渾然已是主心骨,斷然道:「都冷靜!去刑妖司,馬上去刑妖司!」
幻境外的弟子們聽得勃然大怒,抓著對面的衙役們罵道:「好你們的!惹出事來了丟到我刑妖司,還在外毀罵我們!恁不要臉!」
「我說那天晚上你們怎麼如此不對勁,原來是有這樣的由來!」
衙役們也被說得不好意思,不過此刻畏懼之情勝過所有,慚愧與羞恥也就不多了,申辯道:「本該是你們刑妖司的官司!我們哪裡處理得來?」
傾風輕哂道:「找你們的高人去啊。」
一青年低聲說:「高人哪有那麼好找?只他主動來找我們,不知去哪裡找他。」
說話間,再看幻境,倉惶的壯漢們已重新抬轎。這次轎身變得輕快,一群人健步如飛,在街上一陣狂奔,不肖一刻鐘便到了刑妖司門前。
擂鼓喚人出來。
刑妖司的師叔鑽進轎子瞅了一眼,出來見一幫魁梧大漢還在戰戰慄栗,真以為是保存屍體的法寶失了效,將他們嚇丟了魂。未再多問,直接命人找了口薄棺,將屍體裝進去,準備連夜送去城外,與先前那位落水的女子葬到一起。
差役們心中有鬼,不敢多言,安靜站在邊上,看著他們動作。
在幾人合力將屍體抬出來前,傾風轉過視線,問:「下葬的過程有出什麼意外嗎?」
「沒有。」弟子回說,「瞧這小娘子可憐,我們給她裹了兩層新被套,埋進土裡,又燒了點紙錢,就回來了。」
為首衙役急促道:「可是事情沒完吶!董小娘子下葬之後,還是有人在夜裡見過她的鬼魂!我們將她屍體抬來,是想叫刑妖司幫忙斷尾,可你們什麼都不會!」
弟子們被他這一番愚昧發言弄得不知該氣還是該笑,鬱悶得很,跺腳道:「你——你們真是沒救了!又來找我們,又不信我們。你們十幾個人的腦子都湊不齊一個核桃大!」
林別敘沒再往後看,兩指順著鏡面背後的密文寫了幾道,數人眼前一花,睜眼後已回到內廳。
受傷的小妖正蹲在燈邊幫忙看火,單手捂著腹部咧嘴發出一句呻吟。
他傷勢未愈,林別敘怕引他情緒起伏,未拉他入幻境。
小妖聽見聲響,趕忙起身退回角落,一瘸一拐地小跑,靠在就近的一根木柱上,低著頭不敢看眾人眼睛。
傾風見他這慘狀,向來說話隨心所欲,此時更沒什麼好態度,出口全是怪聲怪調的嘲謔:「什麼鬼魂?這通弄虛作假的東西你兩遍了還沒看明白?要麼是那小妖只有浮雲遮眼的本事,要麼就是存心嚇人,好叫你們自亂陣腳。你那腦子真不用嗎?一個鬼魂整日在城裡遊蕩,既不喊冤也不索命,怎麼?死後閒得慌?大半夜沒事出來逛逛?」
青年吃癟:「可是、可那轎子……」
「一頂轎子而已,也讓你們怕成這樣。」傾風嗤笑,抬手拍了下對方的胳膊,「圍毆小妖的時候,不是孔武有力得很嗎?那隻鬼還什麼都沒做,你們就軟如爛蝦了。有本事別光欺負小的,找厲害的去。」
領頭的衙役將兄弟按下,抱拳一禮,說:「姑娘想奚落我等,隨時可以,眼下之重,是該如何解決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