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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0:55:30 作者: 退戈
「有意思。」傾風說,「此地妖異,小心一點。」
三人未再多聊,朝著更夫走去。
更夫查看了幾人的腰牌,給他們指明刑妖司的所在。
儒丹城的刑妖司建在城東的偏靜之地,道路寬闊,少有折彎。
三人過去,遠遠便聽見一陣破罵,快步靠近,才發現是一群官差正與刑妖司的弟子在大門口推攘。
雙方互相吵得面紅耳赤,如果不是中間有兩人持長棍艱難阻攔,怕是已經廝打起來。
他們大概是爭吵已久,還沒來得及點燃高懸的燈籠,彼此在昏沉光線下指著對方鼻子,看不清對方面容,只能靠扯著嗓門來恫疑虛喝。
傾風認真聽了聽,從混雜著的噪音里辨出兩方訴求:
一個讓刑妖司放人。
一個說衙門在放屁。
「你刑妖司的人憑什麼強闖民宅,將我衙捕役帶走?當真以為自己高人一等,可以無視朝廷法紀?」
「你不提他自己做過什麼,便強來我司要人,還有臉在這兒提法紀?真當我等怕你?」
「是你們刑妖司當初說不管這案子,叫我們朝廷自己查!怎麼如今又要來橫插一腳?不就是看不慣我等衙役動你們的妖人?」
「我呸!你嘴巴給我放乾淨些!我們早說了此案與妖無關,可你們非要糾纏,惹出禍事還不反省,現下聚眾在此,是要做什麼?打砸了我刑妖司嗎!」
「呵,你們刑妖司頂頭上面是只白澤,長久同妖共事,怕不是忘了自己是個人!城內多少百姓枉死?今日我不將那孽畜打死,我便脫下這身緇衣,隨你去地里玩土!」
罵到後面是越說越混,謝絕塵聽人出言辱沒白澤,臉色黑沉,右袖一翻,打出一字:
「靜!」
那墨字在空中分裂成無數斗大小字,串成一條鎖鏈,將眾人齊齊鎖住。
聒噪之聲戛然而止。
傾風每次見他施展法術都覺耳目一新。尋常弟子的遺澤只有一種威能,他的好似有百種功效。
威力如何都可暫且不談,關鍵是好用。
衙役揪著年輕弟子衣領的力道微松,張嘴連罵幾句都出不了聲,才回頭看向三人。
謝絕塵冷聲道:「慎言。」
傾風一腳踩上石階,笑意淺淡道:「看來諸位對我刑妖司意見頗多。別的不說,我刑妖司所有弟子為修行大妖遺澤,都是要冒生死危險去領悟天地道義的。說是兩署政務各不相干,可凡遇上兇狠持械的歹徒,難道刑妖司沒有遣弟子相幫?如今鬧起矛盾來,就是一口一個妖人。說是忘恩負義,都算高看了爾等。罵你們一句畜生,不為過吧?」
她的笑籠在昏蒙夜色里,只有隱約的輪廓可以看清,尤為陰森怖涼。
為首衙役鬆開手,轉身面向她,張嘴說話,無奈發不出聲,只能悻悻咂嘴。
傾風眼力好,看出他嘴型是想說:原來是京城來的貴人。
傾風又笑一聲,走上前去,抬腳直踢對方腳踝,右手按著他的肩膀,逼得他屈膝,身形一蹌猛地跪到地上。
邊上兄弟立即圍攏,傾風抬眼一掃,五指發力,捏著對方肩頭的骨頭重重往下一壓。
壯漢身上的禁制被破,發出一聲悽厲嚎叫,讓眾人動作一致停了下來。
傾風收回手,並著兩指向外揮了揮,示意人群散開,才不冷不淡道:「在刑妖司門前糾集鬧事,若我沒有記錯,匪首當仗責十棍。若我親自施刑,五棍就可以要你小命。你若還頭腦發熱,冷靜不下來,我不介意全你這番心意。」
她身上自有一股冷厲的殺氣,不加收斂的時候,比季酌泉的血煞之氣更叫人恐懼兩分。是當年妖王之力的餘留,加之她多年在界南戍邊所積的威勢。
壯漢喉結劇烈滾動,按著左肩重新起身,忍住痛楚朝後退去幾步,恐怖中倒是確實理智起來。
刑妖司的弟子戰戰兢兢過去點燈,將兩盞紙燈挑下,擺在中間的地上。
壯漢借著燈光細細打量幾人,用手背一抹額上冷汗,強撐起精神,高聲道:「方才是我失言,意不在羞辱各位先生,也知刑妖司內不乏功德似海、慷慨氣節之人。可涉及多起人命大案,我等震怒亦是尋常,難免口不擇言。儒丹城的刑妖司放任妖邪殘害無辜,城內百姓何其驚慌想必幾位路上定也看見了。刑妖司不做事,平頭百姓便只能誤信鬼神。這幾日接連有人受邪法所害,又有賊寇趁亂為禍,如今刑妖司還拿我同僚,我等豈能不急?」
一年輕弟子從人群後方衝上前,對著謝絕塵比劃喉嚨。
謝絕塵拂袖,將所有人的禁制都解了開來。
那弟子彎腰一揖,橫眉怒瞪幾人,語速急促地解釋道:「幾位師兄師姐,近日儒丹城裡怪事不斷,接連死了幾人,鬧得人心惶惶不可終日,我等心中也是急切!可詳盡調查過,未發現任何妖力殘留,不過是賊人作祟,便讓他們朝廷自己遣人勘查。豈料他們一幫衙役偏認定了是妖邪殺人,不知受誰指使,拿了城中一隻小妖,打個半死,扭送到我刑妖司,非要我等判罰!我等耐心解釋清楚,他們非還不信!」
對面有幾個衙役想插話,傾風瞥去一眼,又噤若寒蟬。
那弟子憤慨難當,一口氣連說一串,臉色被憋得通紅: 「前日別敘師兄來,翻閱了舊案卷,將牢中一名扣押待審的小妖放了出去,說他是遭人構陷,不是兇犯。豈料前腳剛放走,他們其中一名差役就堵著小妖痛打一頓,若非有好心路人及時送回刑妖司診治,怕是要落個殘疾!別敘師兄一怒之下,才領著我等連夜將行兇之人緝拿,押入後牢。如今他們又結隊前來,要求刑妖司放人!簡直是痴人說夢!爬到我刑妖司頭上欺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