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頁

2023-09-04 20:55:30 作者: 退戈
    白澤只道:「不可。『欲敗度, 縱敗禮。』。」

    趙寬為低頭不語, 按著脖子的傷口朝白澤行禮領罪。

    白澤再看傾風。

    傾風既自己承認誅殺紀懷故, 案情梳理清楚之前, 當關入牢獄候審。

    趙寬為問:「是要關在刑部的大牢, 還是刑妖司的大牢?」

    傾風不是刑妖司的正式弟子,紀懷故又是朝廷官員的子嗣,由朝廷或刑妖司負責審理都可以。共同審案更是合情合理。只是進了前者的地方,就沒那麼容易出來。

    白澤說:「刑妖司西北獄。紀懷故是我刑妖司弟子。」

    刑妖司西北角山底關押的囚犯,都是一些輕犯,大多是因偷雞摸狗、聚眾鬥毆等瑣事關押進去。

    陳冀張了張嘴想說話,趙寬為也覺得白澤此舉有偏幫之嫌,可抬頭一見先生沉冷的目光,又忍了下去。

    至於邊上那老者的處置,白澤沒讓傾風等人旁聽。

    傾風退出殿門時,那老者仍跪趴在地沒有起身。

    山外鐘聲又響了兩道,白澤低垂的眸光落在老者清瘦的脊背上,這才端起桌上那杯涼透了的茶,閉目喝了一口。

    一道侷促的風呼嘯拍來,合上房門,阻絕了視線。

    陳冀回過頭,走了兩步,不停長吁短嘆。

    傾風靠近說:「師父,你不必替我擔心。」

    「我哪裡是替你擔心?我還不如替牢里那幫小妖擔心!」陳冀嫌棄將她推開,又看了眼緊闔的大門,五味雜陳道,「唉。師叔也算是先生看著長大的,先生於他如師如父。或許有時顧忌太多,反行錯事。」

    傾風見他兀自要往山下走,問:「那我現在要做什麼?」

    陳冀擺手道:「你自己去西北獄找個空地蹲著吧,我懶得送你過去。」

    傾風驚道:「沒人管我?」

    陳冀指著自己氣憤道:「你師父我都壓在這裡,何必再分出心神管你?你早點過去,別勞人催。」

    傾風:「……」這京城的刑妖司做事可真有意思。

    院內春花無聲飄落,黑雲推風而走,陰沉了半日的天又泄出一道金光。

    等人全部退去,原本清麗幽美的景致,也陷於蕭索的岑寂。

    白澤走出大門,站在迴廊上看遠處花影重疊。

    不知去了哪裡的林別敘這才出現,沿著長階大步走來,近時抬手朝他一禮,笑著從他身邊走過。

    白澤問:「你不是不想管刑妖司的事?」

    林別敘溫聲道:「我只說不管與我無關的事。」

    他坐到屋外檐下擺著的棋盤邊上,抬手抓起一把木盒裡的黑子,黑色的棋子嘩嘩從他手心滾落,最後只剩一枚被他捏在指尖。

    他掃了眼案上的殘局,一手把玩著棋子,思忖著卻沒落子。

    白澤問:「何故激她?」

    「我只是不想她就這樣離開。」林別敘仰起頭,看著白澤笑了一聲,「您不必這樣看我,我也不知她是不是劍主。我只是在她身上看見了一份氣機。」

    白澤:「什麼氣機?」

    「同您當初看見我時一樣,一道殺機。我也很好奇,人族如今還有何人能夠殺我?」林別敘指尖一松,棋子掉了回去。他悠然笑道:「當日您不殺我,今日我也為您留這生機。」

    白澤微微皺眉,眸光輕閃,面露沉思。

    林別敘起身,寬長的衣袖拂亂了桌上的棋局,他直接從盤上拿起一子,遞到白澤手裡:「而今天機不可再窺,先生,希望您這次,不要賭錯。」

    說完再次躬身行禮,轉身離開。

    西北獄寥無人煙,路邊也無標識,只有鬱鬱蔥蔥的草木與蜿蜒多岔的小道。傾風在山裡逛了兩圈,險些迷路,才找到地方。

    刑妖司掌刑的師叔已送來公文,講明原委。傾風報出自己姓名,核對無誤,獄卒便提筆在紙上畫勾,讓她在外稍等。

    年輕獄卒先進去巡視了一圈,將最靠近門口的那間乾燥牢房清理出來,讓傾風住在裡面。

    裡頭的小妖無聊得緊,難得來了個新客,還是個人,覺也不睡了,爬起來瞻仰風采。

    於是傾風一過轉角,就看見一排排腦袋從牢門的縫隙里伸出來,有些還變回了原型,姿態各異地朝入口方向揮動四肢。

    尤其是她房間正對面關著的那隻牛妖,眼睛睜得渾圓,瞳孔墨黑,被日光一反,比燭火還亮。耳朵上一對金飾隨著腦袋轉動跟著輕晃,見傾風看向自己,扯起嘴角露出個陰惻惻的恐嚇笑容。

    刑妖司的牢門做得一向不堅固,關押這群妖族主要靠的是鎖住手腳的精鐵。

    那鏈銬深深鑿入地底,長度恰好夠在一室之內活動,所以就算半邊身體能伸出牢門,也逃不出去。

    若有誰將木門砸壞了,鏈子就縮短一截。敢蓄意鬧事的,就押到天敵的牢獄裡蹲坐兩日。

    看這幫妖齜牙咧嘴的很是兇惡,但從鎖鏈判斷,刑妖司的管教頗具成效,都很乖覺。

    獄卒用木棍敲了敲牢門,好意勸告:「別怪我沒提醒你們……」

    聽見有幾隻小妖掐著嗓子尖笑,覺得自己這番良心真是白費,索性白眼一掀任他們找死,改口道:「好自為之吧你們。」

    他拉開牢門請傾風進去,上了個鎖就離開了。想來傾風對牢獄裡的規矩該輕車熟路,不必他多說。

    傾風聽著耳邊仿佛一萬隻蚊蟲同時振翅的噪音,才想起那隻聒噪的狐狸來。如今也算同病相憐,勉強能體會到丁點他鬼哭狼嚎下的可憐,便走到牢門前,問了句:「這裡有狐狸嗎?」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