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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0:55:30 作者: 退戈
好在傾風身形靈動, 如點水浮萍及時後退, 避開了他最先的幾劍。
因開場不利, 手無寸鐵, 只能再避再退,不過呼吸間,就從英魂殿的門口躲至長階邊緣。
幾次劍刃險險從臉側擦過,仔細聽來,還有銀瓶乍破的冰裂之聲。
居然是連妖力也用上了。
見他做得這般狠絕,不加掩飾,傾風算開了眼界:「真是一脈相承的不要臉。身上的狗皮仔細披緊了——」
她右腳踩中石階邊緣時,猛地一定,腰腹驟然發力,身形從略微後仰,鬼魅般地往側面轉去。
看似倉促的一掌往前拍去,正中對方急晃的劍身,那剛猛的勁道竟被她直接拍了回去。
長劍一滯,發出震盪的嗡鳴,趙寬為尚來不及收劍,傾風又抓住他手臂往下一掀——
喝厲聲隨之暴起:「別讓我撕了它!」
二人一同落到了階梯上。
再站定時一上一下,傾風搶到了上風。
他們對招實在太快,旁觀者屏氣凝神,跟上都略顯困難,更別說出手相幫。
見人打上了山道,又一窩蜂地趕過去。
跑得快的人險些被迎面飛來的劍氣誤傷,倉惶一個後仰,被身後的人潮及時接住。
現場鬧聲洶洶,儘是聒噪的呼喊。
等他們再次站穩,朝下方張望,局勢已然逆轉。
趙寬為被傾風拳風鞭腿地攻下十幾層台階,撐在身前的劍光雖縱橫交織,卻頗為凌亂,屢次被傾風看穿,任意在他劍光中來去穿行。
相比起趙寬為的劍術花哨刁鑽,傾風的每次出手都直白而尖銳,更有種不要命的狠辣。
她要取趙寬為的命門,那一掌破開劍風也一定要取,非逼得趙寬為回擋後退。且氣勢雄渾,短短几招就讓他方寸大亂。
眾人皆被她逍遙的身姿與悍然的打法震撼得張口結舌,暗驚之時心也沉沉下墜,有種面對無形高山的自慚形穢。
趙寬為絕不是等閒之輩,這樣的距離,他們連趙寬為現下出的是哪一劍都辯不清楚。傾風年齡同他們相差無幾,卻可以赤手空拳地壓著他打!那武學的造詣該何其精深?
那落差感尚未整理清楚,前方的勝負已要分曉。
傾風順利近身,左手直接扼住趙寬為握劍的手腕,兩記手刀劈在後者關節處,擊得他五指一松長劍垂落。
緊跟著右手肘擊將人撞飛,左手向後一撈,將懸在半空的劍接在手裡。
手腕輕轉,挽了個劍花,不等趙寬為起身,長劍已架上他的脖頸。
劍聲一停,霎時間,天地都仿佛靜了。
前後不過幾句話的功夫,這場由趙寬為挑起的打鬥便結束了。
後方的弟子們卻仍是不敢上前,只能伸長了脖子,向下方查看。
趙寬為篤定她不敢當眾殺自己,一手捂著胸口,頂著劍刃便要起身。
可那冷劍居然巋然不動,順著他的動作鋒利地割進他的皮膚,鮮血頃刻破出傷口,洶湧流下,染濕他的衣袍。
趙寬為身形僵在原地,抬眸與傾風瞪視,一眼望進對方冰冷漆黑的眼睛,知此人性情乖悖,不合常理,當下不再頑抗,重新緩緩坐下。抬手捂住傷處,試圖止住血流。
傾風自上而下高高俯視著他,輕蔑笑道:「沒用的東西,讓你一劍你也贏不了。」
她轉過劍身,一劍抽在趙寬為的臉上。
劍刃上還有殘留的冰渣,細小的碎粒在他臉上刮出道道細痕。
趙寬為被打得偏過臉去,低頭呸出一口血,嘴唇慘白沒有人色,右邊手臂也因傷勢在不自覺輕顫,臉上表情卻沒有露出半分痛苦。
見傾風丟下劍要走,眯著眼睛將人喊住:「你不殺我?」
傾風那滿腔的鬱憤在打鬥中已經平復,再看趙寬為,只覺可憐,腳步停在石階上,回頭冷笑道:「你雖要做紀氏的狗,可我不屑殺別人的狗。京城這座寶地不歸我管,為你這樣的人惹上麻煩,你還不配。可你若再到我面前撒野,我不會再手下留情。」
「什麼紀氏的狗?我要殺你,是我自己要殺!」趙寬為踉蹌著站了起來,「你殺我外甥,此仇難消。你不來京師,我也不去找你,可你既然敢進刑妖司的大門,我就一定要殺你!」
傾風再次回頭,多看了他一眼:「你是紀懷故的舅舅?」
趙寬為彎腰撿起地上的劍,用左手長袖去拭上面的血跟泥,氣息發虛,卻極用力地說道:「我趙氏自先祖起就是滿門忠良,劍閣之下五百多人,有我趙氏三十六人!三百年來,我趙氏的英勇之輩,不比你陳氏少!你陳氏當年是死得慷慨,可界南黃沙之下難道就沒有我趙氏的血骨嗎?你問問他們!我趙氏為這國,為刑妖司,為人族,犧牲過多少!身先士卒,無一叛賊!」
他越說越是悲憤,笑中帶淚,滿眼血紅。劍上的血光怎麼也擦不乾淨,只將他寬大的衣袍染得深淺斑駁。
他似要將胸中的血淚都給嘔出來,以訴自己的不平:「可懷故在界南卻死得不明不白,只帶回一具冷透的屍骨,還不敢聲張不敢大葬,要與刑妖司那幫老頭交易,安置好你陳氏的遺孤,才能將一個靈位請進英魂殿,你陳氏不甘心,我趙氏還不甘心呢!」
他拄著劍站起身,拍著胸口慘笑,自嘲道:「我趙氏不配啊。死的人不夠你們陳氏多,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