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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0:55:30 作者: 退戈
刀客下巴上蓄了濃密的鬍鬚,表情被遮住大半,看也是個不怎麼會吵架的人。見傾風站在人群之中連點情緒波動都沒有,已經沒了辦法,臉紅脖子粗地指著她罵了一句:「厚顏無恥!」
這門功力傾風確實是修到登峰造極的,她端端正正朝刀客行了一禮,謙卑道:「不敢班門弄斧。」
刀客:「你——」
陳冀怕她多生是非,乾咳一聲,警告喝道:「傾風!」
管事這才快步過來,壓低了聲音,不多嚴厲,可也不算和善,同傾風道:「這位姑娘,莫要在堂上鬧事。你先把椅子拿回來,我再派人去給你找。」
傾風聽著覺得可笑,斷然拒絕:「椅子我不可能還給你。我搬得起,我師父就坐得起。少幾把椅子,該是你的問題。偌大刑妖司,連這都解決不了?」
管事在刑妖司任職多年,隨侍白澤,見到他的都會給兩分薄面,便是朝廷高官也不敢當面奚落,何曾被人這樣咄咄緊逼?錯愕之餘,態度也冷硬起來,尖銳問了一句:「這座位排序自有講究,你師父坐得了嗎?」
傾風自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打從記事起她就知道自己命不長久,今日生可能明日死,腦袋拎在手上轉著玩兒,活得便是一個隨性,連陳冀都教不了她什麼叫忍讓。
此刻心頭怒火高漲,眼神卻變得冰冷。
「你是覺得他不配?還是你覺得,今日沒有座位的人,都不配?」她說得不急不緩,前頭音調還被壓著,抬手豁然一指,清朗的聲音便顯出她的傲然,「不僅椅子坐得,他們桌上的東西,我都要。那果子,那茶水,給我師父敬上。」
椅子確實是因為疏忽,但那靈果卻是稀罕東西,所以連主桌邊上的位置都只每人分了兩個。
傾風這猖狂的要求一出,管事也被氣笑了,聲音多有諷刺,指著大開的殿門示意說:「你想要,可以去下面那個地方拿。別說是老夫欺負你,底下都是跟你同齡的人,桌上的東西全憑本事取。」
傾風深深看他一眼,唇角笑容譏誚,二話不說,利落轉身出門。
此舉又叫場內眾人驚了一下。
刀客跟到門口,見她大步流星地下了長階,怪道:「還真是個什麼都不懂的毛頭小……小丫頭?她師父誰啊?」
一人跟著道:「沒見過什麼市面,去受點教訓也好。」
「哪個鄉下來的姑娘?怎麼帶到這殿上來?」
「老子也是鄉下的,陳冀也是鄉下的,說來先生不定也是哪個幽僻靈山上出世的,在這兒念叨著鄉下你什麼意思?」
先前那人不吭聲了。
眼見旁觀的人都差點吵鬧起來,糾紛的中心人物反倒坐得安穩,中年男人看不過去,推著陳冀的手臂焦急道:「你……你怎麼還不過去攔著?」
陳冀疲憊地按著額頭,擺擺手道:「管她呢,隨她去吧,別在大殿裡給我鬧就行。」
中年男人局促不安,拍著手心道:「那幫娃娃下手沒個輕重,你徒弟那麼瘦小,不怕被打出毛病?」
陳冀說:「那我徒弟有輕重。」
中年男人拿他簡直沒有辦法,心急火燎,乾脆自己跑到門口親眼看著。
傾風快步過來,不出意料,第一眼就認出坐在人群正中的林別敘。實在是那人的排場大得與眾不同。
廣場上的弟子們起先還沒注意到她,等她站定在林別敘面前,附近的人才放低了說話的聲音,好奇地分出心神打量。
林別敘手裡搖著把紙扇,笑得暢懷疏朗:「又見面了。」
傾風覺得他這笑容莫名礙眼,沒有回應,指了指他桌上的果盤。
後排的青年見這動作,當下接了一句:「這東西——」怎麼可能送給你?
豈料林別敘同意了,做了個隨意的手勢,而傾風也沒等他回應的意思,第一時間上手連盤端走。
看見這一幕的人紛紛怔住。
更奇妙的是,傾風不僅沒抓緊時間跑路,還順著方向轉到了袁明桌前。
這兩枚果子袁明從來是不自己吃的,大多是找個機會轉手賣了。
誰動他的銀子便是要他的命,這麼多年在他這裡吃到苦頭的弟子不計其數,是以到後來,眾人都默契地送他一席,爭也懶得爭。
先前那青年就著沒說完的半句話飛速轉了口風,想提醒這個不要命的姑娘:「師妹你別動——」小心挨揍!
袁明猶豫片刻,做了個能叫他們銘記終生的動作。他拿起一個,剩了一個在桌上,意味明顯。
現場頓時一片寂靜,連呼吸聲都快停了。
結果傾風垂眸掃了一眼,覺得他窮得可憐,沒有去拿。繞過了他,走到季酌泉桌前。
季酌泉方才正在看她,直直與她對上了視線。二人都不知對方在想什麼,等傾風將果子抄走一個的時候,季酌泉還面無表情地坐著。
這下,眾人何止是震驚,該說是驚駭了。
這得是什麼人物啊?!
刑妖司的三尊大佛都對她禮讓七分?
哪怕是換成紀懷故來,季酌泉方才都該打斷他的手!
另外兩套桌椅,有一個還是空的,最後一個則坐著披頭散髮的柳望松。
傾風各從盤裡取了一個。
柳望松自然不想給,只是前面三人都沒阻攔,他一時摸不准傾風的來歷,怕只有自己胡亂出頭,最後鬧出問題,於是頻頻觀察前面三人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