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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0:48:55 作者: 無虞
他一直沒說話,直到走出那段人最多的地方,周圍安靜了一點,才問:「那最後那首歌呢?」
那麼直白地越過人群和他對視,坐在平時根本不會靠近的位置,溫溫柔柔地唱完那首情歌----也是營業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他聽見余昧嘆了口氣,說「不是」。
「當時沒想那麼多。」
他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句話,就感覺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轉頭對上一雙疲倦的眼睛,是個頭髮花白的爺爺,背著熟睡的孫女,用蹩腳的方言問他行李丟了,該去哪裡找。
他戴著耳機,手裡也沒拿東西,老人家大概沒意識到他在打電話,只一味地跟他說「麻煩你」。
余昧可能明白了他這邊怎麼回事,讓他先去幫忙,電話不掛斷。
他鬆了口氣,連忙問老人家最後一次看到行李是在哪,還有沒有印象。
「我上廁所,叫囡囡在門外幫我看行李,出來發覺只剩一個包了,她趴在包上睡,」老人指了指腳邊那個褪色的登山包,不住地抹眼睛,「她跟我坐了一天一宿的火車,沒合眼,不怪她的,怪我……」
他的口音不像本地人,卻莫名地有些耳熟----余煦沒顧上細想,大致聽懂了他的意思,先把人帶去服務台幫忙掛失,又和他一起回那個廁所附近找。
似乎又有一班列車到站,湧進一大波人,他接過那隻舊登山包,想了想,又讓老人把小女孩換給他背。
小姑娘五六歲的樣子,睡得很熟,周圍那麼鬧也沒被吵醒,臉頰堆在他肩膀上,像團糯米糍。
其實報過掛失了,再靠人力去找也沒什麼效率,但老人家不安心,堅持要自己找,余煦便陪他從A口走到F口,又走回來,留意每個廁所和拎綠色行李箱的行人。
所幸也沒過多久,就聽見廣播裡傳來工作人員的聲音,說東西找到了,讓他們儘快去拿。
弄丟的行李是一隻蛇皮袋,還有一個同樣有些掉漆的軍綠色行李箱,老人獨自搬起來有些吃力,他索性幫著搬到了火車站門口,問用不用幫忙打個車。
「不用,不用,兒子來接的。」老人接過他背上的小女孩,堅持要給他「謝禮」,然而摸遍全身口袋只有一張十元的紙鈔,皺巴巴的拿不出手,便讓他再等一等,等自己兒子來了給他錢。
他當然不可能收,藉口要趕不上末班車發車,佯裝匆忙地先走了。
又怕老人不安心,索性真的上了輛公交車----反正火車站到市區還有一段路,中途在找地鐵站換乘也不難。
前前後後花了快一個小時,等他終於坐下,想起拿出手機看一眼,才發現那通電話居然還沒掛斷,只是顯示對方關閉了麥克風。
他試探著叫了聲「哥」,就聽見耳機里傳來輕微的雜音,余昧似乎笑了一下,語氣平常地問他:「幫完忙了?」
剛出始發站,車廂里還沒什麼人,這片區域似乎只有火車站人來人往,沒過多久周圍便暗下來,過渡到鄉野特有的寂靜里。
余煦看著窗外的夜色,有點兒不好意思:「嗯,沒想到會那麼久,耽誤你睡覺了吧……」
余昧倒是不介意----他私下不是愛說話的性格,比起聊天,其實更喜歡這樣透過電話,聽余煦那邊發生的尋常瑣事,覺得很有意思。
才開完演唱會,他也沒那麼容易入睡,就一邊聽著余煦幫人找行李,一邊回看了一遍演唱會返場的錄像,又刷了刷那個還掛在熱搜上的話題。
不得不承認,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回看下來,他今天的狀態確實有點兒奇怪----可能因為知道余煦坐在哪個位置,路過時總忍不住往那邊看,唱《IX》的時候也像粉絲說的那樣,「格外溫柔」。
居然還笑了。
其實他在台上冷歸冷,畢竟是表演,要尊重觀眾,也不會自始至終板著張臉,笑一下太正常了,粉絲的關注點也並不在這上面。
然而他自己心知肚明,平時那些只是演出的一部分,連笑的程度和方式都是事先考慮過的。
但這次不一樣,別說預想,他甚至根本沒意識到----情不自禁,鬼使神差,才最讓他意外。
算動心嗎,好像也不算,大概只是心血來潮,想看看余煦的反應。
一樁事了,沒了周遭往來的行人,空氣反而安靜下來----車廂里沒什麼人,等要靠站時司機才象徵性地亮一亮燈,其餘的時間就這麼暗著,晃晃悠悠地往市區開,說不出的落寞。
余煦坐在靠窗的位置,腦袋靠在窗戶上,看著玻璃里映出燈線的反光,亮幾秒又熄滅,就想起那個返場的舞台。
也是這么半暗不暗的光景,聚光燈打在余昧身上,勾勒出發梢微濕的輪廓,讓這朵高嶺之花看起來離人間很近----至少離他很近。
他垂了垂眼,聽見自己用挺平常的語氣說,妹妹,剛才的問題還沒有說完。
半個小時,其實足夠余昧想出一套滴水不漏的說辭、像接受採訪時那樣完美地糊弄過去了。
然而大概是余煦問得太直白,他反而沒了扯謊的心思,聽完猶豫片刻,最後只是把之前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不能算營業,」他說,「當時沒想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