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一樹綠芽，滿枝花朵

  穿過城鎮，沿著向下的樹枝，他已經越來越接近聖樹之底。

  站在一片淺淺的水灘之前，李凜的神色突然一凝。

  這片水窪顯得渾濁，其中隱有紅色的雜質在躍動。

  猩紅腐敗？

  不對。

  ……

  原來如此。

  腐敗是瑪蓮妮亞的律法。

  由盛轉衰，是萬物自然循環的規律。

  雖然瑪蓮妮亞自身並無成為神人或是成為王的期望，但展現自身的律法，是身為這個時代的神人的本能。

  腐敗女神已經消亡，但米凱拉可憐妹妹飽受腐敗折磨，千瘡百孔的身體，恐怕也未能得以恢復。

  嘆了口氣，他默默加快了腳步。

  這具身體的素質已經達到難以想像的程度，一路飛躍，他很快來到聖樹底層。

  乾枯的樹根在底層的空間中雜亂的分布著，其正中心的區域，被破開了一個大洞。

  當初的米凱拉，就沉睡於此。

  女武神帶兵征伐之際，血王趁機來到此處，擄走了永遠年幼的神人。

  在那之後，聖樹就成為了空殼。

  在樹根的最下方，一位柔弱的盲目少女，披散著及腰的紅髮，僅有的左手撫摸著樹幹，等待著哥哥的回歸。

  李凜朝他走了過去。

  少女也跟著站了起來。

  「我做了，好長好長的夢。」

  她剛一開口，騎士就險些落淚。

  儘管身體仍完全由來自異界的靈魂主導，但這些時日下來，米凱拉的大盧恩在他體內活躍，來自神人的回憶被他本能的獲得。

  瑪蓮妮亞天生殘疾，雙目不能視物，殘缺一臂，自出生起就被腐敗折磨。

  哪怕到現在，她也從未停止過與自身腐敗的鬥爭。

  在習得流水劍技後，瑪蓮妮亞漸漸成為了戰無不勝的女武神，無數忠貞不渝，實力強大的尊腐騎士們匯聚到她的麾下。

  在尊腐騎士們的眼中，瑪蓮妮亞也許是高貴而強大的女武神，但在米凱拉的眼裡，自稱「米凱拉的鋒刃」的瑪蓮妮亞，永遠是那個跟在他身後，依賴的喊著他哥哥的小女孩。

  壓抑猩紅腐敗，是瑪蓮妮亞從小就一直在拼命去做的，米凱拉也正是因為不忍女孩的痛苦，才會如此努力的想要找到治癒猩紅腐敗的方式，哪怕是放棄黃金律法的基本主義，放棄唾手可得的神位，也在所不惜。

  純淨金針是米凱拉為她親手所做，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壓制猩紅腐敗，對這個女孩的意味著什麼。

  這是女武神自尊的象徵，也是她能夠作為常人去戰鬥的尊嚴。

  在蓋利德之戰，落入下風的她選擇了拔出金針，讓猩紅之花盛開於紅色原野的同時，也拋棄了自身的原則和尊嚴。

  這是因為，作為「米凱拉的鋒刃」，她有著絕對不能失敗的理由。

  在瑪蓮妮亞不算複雜的生命之中，有什麼東西，是比她的尊嚴和原則更加重要的。

  那就是她的哥哥，米凱拉。

  李凜伸出了手，將女武神的自尊歸還。

  一陣溫柔的清風拂過。

  「身體如黃金失色，血液陷入腐敗……」

  瑪蓮妮亞彎下腰肢，拾起地上的純淨金義手。

  「堆積了不計其數的屍骸。」

  接著，她拾起了飛翼頭盔。

  「哥哥啊，你終於回來了。」

  她的語氣不再軟弱，女武神的驕傲重新回到她的體內。

  「米凱拉的鋒刃，將會再次為你為戰。」

  騎士伸出手，握住了女孩即將帶上飛翼頭盔，滿是難看瘀斑的左手。

  伴隨著永恆的律法，純淨黃金的力量湧入。

  腐敗的律法與永恆的律法相碰撞，結果，是擁有九片大盧恩的神人大獲全勝。

  在她體內，永無休止的折磨著她的蠕動停止了。

  她的哥哥拿出變得不同的金針，輕柔的扎入她的體內。

  完全體的純淨金針發揮出力量，雖不能恢復她視力，更無法為少女再生殘肢，但她四肢和面上的瘀斑與紅瘡，都漸漸變得淡去。

  「這是……」

  女武神的語調開始顫抖。

  「我找到治癒你的方法了。」

  騎士抬起了頭，望著比他高出不少的妹妹。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要是能再高一點就好了。

  當初的米凱拉，也一直有著類似的困擾。

  「腐敗女神已死，你也不再是任何神祇的容器。」

  他伸出手，本準備撫摸瑪蓮妮亞的臉頰，但在身高的困擾下，他只能握住了女孩的左手。

  「在我律法的作用下，你亦不會被任何外在的存在所干擾。」

  揚起了頭，他的語氣中飽含歉意。

  「辛苦你了……妹妹……」

  「……」

  瑪蓮妮亞終於控制不住自己，在最重要的人面前跪了下來，抱著他嚎啕大哭。

  「哥哥……哥哥……」

  騎士柔和下面孔，輕輕的撫摸著女孩的後腦。

  這樣就好。

  擁有了改變一切的力量，他不會再讓任何重要的人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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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瑪蓮妮亞的身旁，李凜右手持刀，劃開左臂。

  來自神人的血液涓涓不斷的滴落樹根。

  其效力立竿見影，明明只不過是體積不足聖樹萬一的血液，在滲入樹根之後，乾枯的樹枝立刻萌發新芽，重新開始生長。

  一樹綠芽，滿枝花朵。瑪蓮妮亞剛一抬頭，便陶醉在花蕾的芬芳中。

  血液仿佛無窮無盡，儘管已經滴落了一人分量的血液，李凜仍是神色如常。

  水草浮動，腐敗的湖泊重新變得清澈。

  聖樹的外圍，神諭眾使者們也短暫的停下了口中吹響的笛子，神情驚異的看向樹枝。

  暗紅的菌類漸漸枯萎，從樹幹上落下。

  潔白的花蕾從真菌們的遺體上誕生，散發出怡人的香氣。

  下一刻，身體像是雪人一般憨厚可愛的神諭使者們，奏響了新的樂章。

  這一次，笛聲變得聖潔而歡慶。

  待到聖樹根部的巨大傷口完全閉合，滿地黃色的落葉皆被根枝吸收，聖樹重歸生機勃勃的景象，李凜才讓手臂上的傷口癒合。

  儘管臉色變得有些蒼白，他卻露出了輕鬆的笑容。

  最後的事情也完成了。

  接下來，點燃灰滅火焰，焚燒黃金樹，殺上樹頂的道路，他要獨自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