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售書大典(上)
2023-11-17 05:39:56 作者: 嘆伶仃
在這個時代,書籍無疑是十分金貴的物件,否則遺子千金,不如遺子一經這話也不會這麼受歡迎。這個時代的學問基本是家傳,偶爾會有大儒在民間講學,再加上一個太學,能夠教授的學生和大漢數千萬人口相比根本就是滄海一粟。
別說有書的人家都把這東西當寶貝藏著,就算他們肯拿出來,你抄書之後又賣給誰呢?
本就能夠讀書的自然不需要,讀不起書的,如果無人教授的話,連字也識不得,又何談看書?
所以,這個時代的書籍大都是交好的人家和老師、學生之間互相傳抄,其中的謬誤之處很多也就不足為奇,沒有書商就更不奇怪了。
潘陽是做煤炭生意的,本身他只是晉陽城的一戶小富人家,但是他的膽子很大,心思也活,在當年張揚入主并州,並將煤炭、戰馬等一系列東西拋出來之後,他壯著膽子將全有家產變賣,甚至連祖宅都抵給了官府,籌到一筆銀錢包下了一座煤礦。
當時的左鄰右舍都罵他蠢,甚至他婆娘都帶著孩子回了娘家,他們不明白潘陽為什麼拿全部家當去搞這些黑乎乎的石頭,但接下來發生的事讓他們瞠目結舌。
短短兩年的時間,潘陽就憑這黑乎乎的石頭,不僅贖回了所有的家產和祖宅,而且又包下三個煤礦,一躍成為整個并州最大的煤老闆之一,甚至將這黑乎乎的石頭賣到了荊州、交州、江東等偏遠之地。
最為重要的是,隨著晉陽朝廷對商人歧視的消除,商賈的腰杆逐漸挺直,他們可以穿著蜀錦做成的衣衫,出入可以乘坐豪華的馬車,子弟如果學問精深的話同樣可以為官,沒有人可以看見他們這些商賈便動輒打罵。短短兩年的時間,商人在并州竟然成為除了做官之外最受歡迎的行當。
於是乎,兩年前人們口中的傻小子變成了如今人人羨慕的對象,婆娘也帶著孩子跑了回來,潘陽一躍成為了人家贏家。
他清楚自己這一切是誰給的,所以對張揚,潘陽的心中絕對是無比的擁護,就如這次出征,供給軍隊的煤炭他都只收成本,多一文都不要,為此他推掉了無數的訂單,少賺了無數的銀兩。
因為此事,再次有數不清的人罵他傻,但這一次他卻沒有沉默,而是鄭重其事的告訴所有人,若無殿下,便沒有我潘陽的今天,錢財終究是賺不完的,再者說,跟著殿下走,何曾會吃虧?
就在昨天,官府通知晉陽,乃至并州所有的大商賈都前往那座新近蓋好的百書樓聚集,有要事宣布。
潘陽也受到了邀請,他的心中倒沒有擔心,推掉一切應酬準備如時赴約,但並非所有人都如他一般心大。
「德韻兄,明日之約,你怎麼看?」
德韻是潘陽的字,他自己起的,至於開口之人名叫祁芳,太原祁家子,算是他生意上的夥伴,不過兩人經營的卻不是一種行當。
太原祁家雖然不是大世家,但也不是潘陽這等富戶能夠比擬的,而這祁芳是祁家庶子,主要經營的是新晉兩年出現的棉衣行當。簡單來說,就是每年花錢從甘州收購棉花,然後運回并州來製成棉衣再銷往各地,因為商隊之間經常一起上路,一來二去潘陽便和此人頗為熟稔。
「怎得,蘭卿有什麼內幕消息?」潘陽頗感興趣道:「戶部的李大人來我宅上時,只是說明日有要事商議,其餘的他盡皆推脫為不知道,聽聞蘭卿的兄長在朝中為官,想必知道一些內幕消息,不妨透露一些給為兄,好讓為兄有個準備。」
行商如打仗,消息就如同情報,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哪怕潘陽對自己如今的日子頗為滿意,但還是想從祁芳的口中打聽點消息出來。
祁芳苦笑一聲,道:「我那兄長只是一介縣令,還是在西河郡,哪能知道什麼內幕消息。只是小弟聽聞明日之約戶部邀請了整個并州的商賈,甚至連涼州、甘州、京兆也有人來,小弟就想著,既然搞得如此隆重,必然是有什麼大事,所以便想和德韻兄商議一二。」
「什麼都不知道,怎麼商議,有什麼好商議的?」潘陽楞了,他本以為祁芳是得到了什麼內部的消息,準備和他合夥,但如今看來,卻不是這麼一回事,而他想不明白的是,既然什麼都不清楚,那有什麼可商議的?
祁芳四下張望了片刻,發現周圍無人,便壓低聲音道:「德韻兄,小弟心中有些憂慮,你說會不會是晉王於前線的戰事不順,準備拿我等這些商賈開刀,籌措軍餉和糧草?」
「這不太可能吧。」潘陽搖頭道:「愚兄聽聞殿下率大軍勢如破竹,已經將冀州和青州收回了朝廷,正準備一戰覆滅孫權、曹操和楊堅、朱元璋等人,蘭卿從哪聽來的消息?」
「此事小弟也清楚,只是德韻兄你想,大王這次徵召了三十萬大軍,這還沒算益州李靖將軍的十萬大軍,京兆林沖將軍的七萬大軍和剛剛投降的十萬袁軍。這可是五十餘萬,將近六十萬大軍,朝廷可有那麼多糧草?」
「如今糧草不足也不算什麼稀罕事,你是晉王入住并州之後才當的商賈,有些事不清楚,從前大漢發兵的時候可沒少拿咱們這些人開刀,小弟怕的是這一回也不例外。」
「不可能!」潘陽斷然搖頭道:「蘭卿,大王當日開放煤炭、馬匹等東西給我等的時候可是說的清清楚楚,只要我等奉公守法,該納的稅不少一星半點,不去欺壓百姓的話,就保我等平安,此刻怎能食言而肥?」
「我的好哥哥呦。」祁芳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苦口婆心道:「你怎得如此天真?」
「上頭說的那些話,聽聽便好,怎可輕信?當年桓、靈兩帝在時,食言而肥的事幹得還少嗎?晉王當日承諾的時候或許是真心實意,但如今大戰在即,糧草不足的話,他能想什麼辦法?」
「蘭卿,怎可拿那等昏君與殿下相比?」潘陽不悅道:「我信殿下,自從殿下入主并州以來,可曾做過一件食言而肥的事?況且就算殿下要拿我等開刀,總要有一個藉口,平白無故拿我等家產,殿下像是那等愚蠢之輩嗎?」
「再者說,殿下的大軍是否缺少糧草還未可知,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難不成蘭卿做了什麼虧心事?不然何必如此擔心。」
「我的好哥哥,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胡說。」祁芳大驚失色,起身看了半晌此處只有他們兩人之後才重新坐下,頗為埋怨道:「小弟能做什麼虧心事,哥哥方才那話若是讓有心之人聽到,只怕小弟跳進晉陽湖也洗不清了。」
潘陽也有些後悔,安撫祁芳道:「這卻是哥哥的錯,只是哥哥實在想不清楚,蘭卿為何如此擔心?」
祁芳低聲道:「哥哥,咱們這位殿下以前可並非沒有軌跡可尋,之前在涼州,在益州可都是殺得人頭滾滾,血流成河。而且據小弟手下一個夥計說,前兩日曾在城中見過殿下。你想想,如今兗州大戰一觸即發,殿下不在軍中,偷偷返回晉陽,所為何事?」
潘陽卻道:「涼州是官員貪墨朝廷給與百姓的東西,那是要百姓的命,要我說,大王殺得好,這等人就該有一個殺一個,絕不姑息!」
「至於益州,那些鹽商貪得無厭,殿下已經明言可以租賃,賺得銀錢未必就比以前少了,但他們卻想將鹽井據為己有,如皇位一般子子孫孫傳下去,甚至不惜擾亂鹽市,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我等安穩做生意,不曾少了戶部一文稅錢,更不曾強壓百姓為我等做工,不付工錢,怕甚?」潘陽搖頭道:「蘭卿,哥哥還是那句話,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具體何事,不妨明日看看再說。哪怕就算真如你所說,殿下真準備拿你我開刀,逃得過嗎?益州那些鹽商的前車之鑑可不遠,哥哥勸你莫做傻事,殿下可不是什麼心慈手軟之人。」
「也是。」祁芳長嘆一聲,道:「既然如此,小弟便先告辭,明日來尋兄長一同前往,如何?」
「好,時辰也不早了,哥哥也不留你,路上小心。」
滿腹心事的祁芳離開潘府,坐上馬車向著自家的方向走去,而這個夜晚,整個晉陽城中,睡不安寢的可能不僅僅只有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