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摟草打兔子(上)
2023-11-17 05:39:56 作者: 嘆伶仃
當然,並非所有的營地都是如此,明哨是一定會有的,暗哨卻不一定,有的將軍怕麻煩,有的將軍覺得萬無一失,有的將軍則覺得自家的實力雄厚,沒必要折騰麾下的將士。總之,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他們會撤掉暗哨,而這也是眾多夜襲偷營能夠成功的基礎。
畢竟如今這個時代,並沒有什麼軍事學院,所有能夠當將軍的人,除了自己的悟性之外,就只有依據自己在當小兵或者低級將校時的經驗來安排自己的防務。
就這點來說,一步一步從基層走到高級將領的傢伙基礎會更紮實,而驟然得升高位的傢伙則少了這些積累。
還有另外一種情況,那就是將門,如果你的父親是一員名將,那你很可能在很小的時候便進入軍營,畢竟在自己父親的指教之下熟悉這些事務,起點要比其他將領高上不小。
但是,虎父犬子的例子同樣不少,紙上談兵的傢伙更是數不勝數,所以總得來說,這個時代會安排暗哨的將領屈指可數,但張揚明顯就是其中之一。
這倒不是說張揚天分有多高,而是作為一個穿越者,他有著超越本土人兩千年的知識,更為重要的是,作為前世的一個殺手,雖然不曾真正參軍,但訓練什麼都是按照軍隊來的,所以對於這種知識,他並不缺乏。而且作為一名殺手,潛入是家常便飯,這就導致他可以從敵軍的斥候的視角來看待自己的大營,更加容易發現破綻。
半人多高的牧草是天然的隱蔽地帶,方便了晉軍暗哨的同時,自然也方便了高句麗斥候的接近。
深秋的蚊蟲蹦躂不了多久,但這個時間點的它們卻異常活躍,因為它們需要足夠的食物來繁衍後代,可草原上卻沒有足夠的食物,這就導致它們一旦發現獵物之後,便會瘋狂的發動攻擊。
距離晉軍大營不遠的地方,高高的草叢中正好埋伏著兩個人,在無數的蚊蟲侵襲之下,他們依舊一動不動,仿佛兩塊頑石一般,將自己和草叢融合在了一起。
蟲鳴聲幾乎沒有一刻停止,如果遠在大營的話,這些鳴叫會讓人昏昏欲睡,宛如催眠曲一般。但身在草叢之中,這種聲音被無限放大,只會讓人感覺無比的煩躁,如果再配合身上被叮咬過後的巨癢,那種感覺簡直能把人逼瘋。
在這種情況下,草叢中的斥候每一秒都過得漫長無比,每一刻都是忍耐。
不知過了多久,那無處不再的蟲鳴聲突然戛然而止,而草叢中那兩名一動不動的傢伙猛然一驚,身軀突然繃緊,仿佛兩頭發現獵物的獵豹一般。
不管你的身手有多麼厲害,也不管你是多麼高明的斥候,可能所有的敵軍都無法發現你的蹤跡,但是你卻無法瞞過那些無處不在的蚊蟲,而且不可避免的會發出一些微不可察的聲響。
窸窸窣窣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尤其是連蟲鳴都消失之後的草叢中格外的清晰,那兩人依舊沒有任何的動作,甚至連自己的眼睛都眯了起來,深怕在夜晚反射出的微光會驚動敵人。
突然間,在明亮的月光之下,一個黑影突然在草叢之中抬起來,圓圓的,就好像一顆腦袋。在四處搜尋一番,沒有發現任何情況之後,他準備重新俯到草叢中向前移動.
但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他的腦袋剛剛落下一半,還沒能被草叢徹底掩蓋之時,一道黑影仿佛翱翔在九天之中的雄鷹一般突然掠起,在月光下划過一道弧線,重重地砸在此人的身上。
漆黑的草叢中頓時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掙扎之聲,不過並沒有持續多久,在一聲清脆的咔嚓聲中,一切又重新歸於平靜。除了那些倒伏下來,又重新挺立,仍然在微微顫抖的牧草之外,一切就如同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寂靜。
片刻之後,蟲鳴聲重新大作,一切又重新變得一片和諧,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錯覺一般。
唯有那名幹掉對手,重新俯趴在草叢中一動都不敢動的晉軍斥候微微喘著粗氣。
不過卻不敢太大聲,黑暗之中處處危機四伏,稍有不慎死的就有可能是他。這片草叢中不知道有多少敵軍的斥候,而剛才的那一擊雖然短暫,但他清楚,自己已經暴露了位置,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著自己,但他卻不能開口呼叫支援,甚至剛剛和他趴在一起的同袍也無法來支援他。
因為只要他一開口,草叢之中必然是一場混亂,在大軍的計劃面前,他個人的生死微不足道。這倒不是說他有多麼的高風亮節,深明大義,而是他清楚,如果因為他導致這場戰事有一點疏漏的話,他會成為整個大軍的罪人。
如果是這種結果的話,他寧願無聲無息的死去,至少在戰後,他的家人會得到足夠的撫恤,而他的子嗣也將能夠安然進入三學之中,不論能不能成才,至少後半世的衣食無需太過發愁。而他如果成為罪人,這一切什麼都不會有,他的家人還會淪為鄰居的笑柄,那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作為一名斥候小卒,他知道的只有這麼多,大多也跟自己的切身利益有關,但在任何一名將軍看來,大軍宿營最害怕的就是被驚動,所以也依據於此衍生出無數的襲擾戰術。
簡單來說,就是一名斥候大喊,但整片連營都會被驚動,而被驚動之後則必須出營掃蕩,成了,戰果無非是一些敵軍的斥候,對整個戰局的影響不大,不成,則是白白折騰。
而不管成與不成,全軍將士必然會疲憊不堪,原本制定在第二天白天的戰術就需要變動,進而有可能會被敵軍偷襲,引起整場戰事的變動,最少也會讓大軍疲於奔命,削弱戰鬥力。
蚊蟲在名叫片刻之後便戛然而止,似乎是被剛才那曇花一現的殺氣所逼退,周圍變得靜悄悄。
雙方都在等待,等待著對方先出手,而那個暴露了的晉軍斥候便成了眾矢之的。
他清楚此刻有無數的敵人和同袍都在觀察著自己,但他不能動,深秋的草原別說熱,簌簌的朔風吹拂下讓人覺得遍體生寒,但他的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停滾落,從動手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預料到了這樣的結果。但當這一刻真正來臨的時候,他才明白什麼叫度日如年。
這一次短暫的交鋒距離晉軍大營並不遠,而張揚的眼力十分卓絕,所以這一切絲毫不露的全部落在了他的眼底,沒去關心那斥候的生死,只是回頭望著不知何時聚攏而來的一眾文武,淡淡開口道:「敵軍的斥候很大膽,這是在消磨我軍的耐心,如果此時我們動了,他們便能從人數、兵器、口音、裝束等各個方面了解我軍的虛實.」
說到這裡,張揚沉聲道:「他們是來送死的!」
裴元紹有些不耐煩這種把戲,開口請令道:「大頭領,給俺一隊騎兵,俺保證把這群小耗子一個個從草叢裡逮出來!」
高熲微微搖頭道:「裴將軍,若是出動騎兵,我部大軍很可能會被全部驚動,將士們不明情況,難以入眠,明日還如何行軍?」
荀攸突然開口道:「大王,斥候的事,不妨由斥候來解決,仍由他們這麼在營外窺探我軍的虛實也不是辦法,這些草原異族的弓箭犀利,但一定想不到我軍騎兵也有小弩,他們的弓箭再快,還能快過我軍的連弩不成?」
「而且他們趴在草叢之中,等到發現我軍,起身張弓放箭的時候,我軍的一輪弩箭下去,他們還有什麼機會?」
張揚笑著點了點頭,稱讚道:「公達之言正合孤意,郝昭何在?」
「末將在!」
作為十餘萬大軍的斥候統領,郝昭自然無需夜晚還在營外執行如此危險的任務,不過此時輪到斥候出戰,他自然首當其衝,責無旁貸。
「率領我軍所有斥候出營,火把可以打,但要把馬蹄包裹起來,儘量少發出聲音,給孤摟草打兔子,孤要拿這群高句麗野兔下酒!」
「末將領命!」
郝昭大聲應諾,雙眼中燃燒著兩團戰火,看著自己麾下的將士險死還生,他早就坐不住了,如今得到張揚的命令,根本沒有半分猶豫,掉頭徑直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