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二章 倉惶
2023-11-17 05:39:56 作者: 嘆伶仃
「咳咳咳」
令人窒息的咳嗽聲接連不斷,仿佛一刻都不會停止,大帳之外,鄧愈手持一封竹簡,不由地來回渡步。夜色已深,他真的有些不知道是該直接掀簾進入帳內,還是先行離去,待明日再說。
突然間,劇烈的咳嗽聲戛然而止,一道虛弱至極的聲音猛然響起。
「帳外可是鄧愈將軍?」
鄧愈深吸一口氣,大步踏入主帳之中。
大帳內,一臉蒼白的郭嘉有氣無力地側臥在踏上,而火盆就在他的跟前。
見鄧愈入帳,郭嘉並沒有起身的意思,只是微微苦笑一聲,道:「鄧將軍,嘉無力起身,失禮之處,還望將軍海涵。」
鄧愈連忙道:「軍師無需多禮,倒是末將深夜打擾才是失禮。」
郭嘉笑笑,也不在這件事上糾結,開口問道:「將軍,宛城的晉軍可有什麼動靜?」
鄧愈立刻道:「今夜晉軍前後兩次襲營,不過由於軍師料敵先機,末將遵照軍師的吩咐,已經擊退了晉軍,並沒有出營追擊。」
郭嘉點了點頭,道:「我軍初至,那小人屠不過是在試探我軍的虛實罷了,將軍萬萬不可因為此事便輕敵大意。」
鄧愈鄭重抱拳道:「軍師放心,末將定當小心謹慎,不敢輕敵大意。」
這件事,其實並不需要郭嘉的提醒,鄧愈縱然覺得自己不差,不過對面可是大名鼎鼎的小人屠,他可沒覺得自己能有藐視張揚的本事。
郭嘉點了點頭,正好看到鄧愈手中的竹簡,便開口問道:「伯顏,可是有緊急軍情?」
鄧愈觀察了一下郭嘉慘白的臉色,已經他手中白絹上的那抹暗紅,有些猶豫。
「這」
郭嘉搖了搖頭,道:「將軍,如此危急時刻,吞吞吐吐作甚?嘉的身體沒有問題,無需擔心。」
鄧愈長嘆一聲,咬牙道:「啟稟軍師,滎陽諸葛大人快馬急報,小人屠麾下大將高順已經趕到京兆,全權總督此次京兆大戰。如今晉軍正在猛攻虎牢關和懷縣,其中虎牢關已被前後包圍,據郭子儀將軍說,虎牢關最多只能堅守半月,滎陽城同樣無法久持。如今諸葛大人已命其弟諸葛均退守中牟,諸葛大人則準備節節敗退,逐縣防守,儘量拖延時間。諸葛大人最後在信中有言,中牟將作為抵抗晉軍的最後陣地,若晉軍突出京兆,那定當是他已經戰死。」
「諸葛大人最後有言:有負軍師所託,亮萬死,然中牟若丟,我軍敗亡在即,還請軍師早做打算!」
「孔明.」郭嘉長嘆一聲,搖頭道:「局勢已經惡劣到了如此地步了嗎?」
鄧愈有些惶恐道:「軍師,京兆若是不保,晉軍不管是北上和袁本初夾擊大王,還是南下攻打許昌,對我軍來說都是致命的。如此一來,哪怕我軍能夠在南陽擋住小人屠也沒有任何意義。」
搖了搖頭,郭嘉道:「虎牢、滎陽、懷縣被破,本就在我預料之中,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這還是在并州岳飛和河套徐晃在防備高句麗,不曾參戰的緣故,若是并州精銳南下,虎牢關可能撐過三日?」
這個問題,鄧愈沒有開口,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不過郭嘉明顯也沒準備從鄧愈那得到答案,繼續道:「陷陣營的強悍在意料之中,只是要殺小人屠只怕沒那麼容易了。」
鄧愈有些不可思議,他甚至覺得郭嘉有些病糊塗了,這個時候還在考慮擊殺張揚?
「軍師,我軍想要回師滎陽定然是來不及了,而且小人屠也不可能放我軍從容退走。」
郭嘉點點頭,道:「京兆丟便丟了,將軍立刻去傳令,全軍開拔,返回潁川!」
「末將遵命!」
鄧愈應諾一聲,大步離去,只留下一臉慘白的郭嘉,不過他並沒有發現的是,郭嘉眼神中那抹兇狠之色越來越濃郁。
就在郭嘉得到諸葛亮的軍報之時,張揚同樣得到了高順的戰報。
不過和悽慘、惶恐的郭嘉、鄧愈兩人不同,宛城大堂上的氣氛卻頗為熱烈。
張揚將手中的竹簡緩緩放在案幾之上,頗為快意道:「虎牢、滎陽失守在即,京兆無險可守,高順可率軍長驅直入,如今曹操全身都是破綻,孤倒要看看郭奉孝可有回天之力?」
劉伯溫低頭沉思,仿佛是在思索若是把自己和郭嘉調換一個位置,可有辦法應對如此危局。
半晌之後,劉伯溫長嘆道:「難,如今的郭奉孝可以說是回天乏力,就算其能夠在南陽擋住主公,但高順將軍的大軍卻可以長驅直入,曹軍的落敗已成定局,若臣是郭嘉,此刻定然會起兵撤回許昌,奮力做最後一搏。不過實力上的差距卻無法避免,退回許昌負隅頑抗無非是在拖延時間而已,在我軍強橫的實力面前,郭奉孝的智謀並不足以填平這個差距。」
張揚心頭一動,看向劉伯溫,問道:「伯溫是說,郭奉孝要撤?」
劉伯溫點點頭,道:「至少有七八成可能。」
「既然如此,我軍可要追擊?」
不等劉伯溫回答,只見烏力大步踏入帳中,右拳撞胸道:「啟稟大王,曹軍連夜拔營,望著潁川方向急退!」
張揚雙眼一眯,沉聲道:「郭奉孝果然想逃,來人,立刻集結大軍,隨孤追擊曹軍,不殺郭奉孝,誓不罷休!」
郭淮突然開口道:「大王,我軍今夜前後兩次襲擊曹軍大營,將士們已經疲憊至極,此時追擊,若是郭嘉在後軍藏有精銳,我軍恐為曹軍所敗。」
張揚搖搖頭,雙眸中閃過一絲殺氣,道:「無妨,曹軍既然已經撤退,那就說明他們無心戀戰,追之無妨。再者說,如此天賜良機,若是能擒斬郭奉孝,這兩萬大軍損失殆盡又有何妨?」
這話,是在張揚並不清楚郭嘉病情的情況下所說的,不過哪怕張揚知曉了郭嘉的病情,他也定然不會去賭。
郭嘉只要不死,終究是心頭大患,張揚不想,也不敢去等郭嘉病死!
劉伯溫同樣點頭道:「郭嘉若死,曹操如虎失利爪,鷹斷雙翅,無足懼也。」
得到劉伯溫的支撐之後,張揚長身而起,大手一揮,厲聲喝道:「傳令下去,立刻集結大軍,追!」
白馬縣衙大堂,暴怒的袁紹剛剛和衣握在踏上,心緒依舊不能平靜。
半個月的時間,直到今日袁紹才發現許攸的背叛,倒不是他和冀州軍反應遲鈍,而是正常人都以為挨了板子的許攸在帳中養傷,直到今日軍議時他還未曾出現,這袁軍眾人才發現許攸的背叛。
暴怒的袁紹當下傳令鄴城審配,將許攸三族盡數斬首,但就算如此,他依舊未能平息下心中的怒火。
在他看來,這事罪責全部都是許攸的,他已經表現的十分寬宏大量,但許攸怎麼敢背叛?
袁紹越想越是氣憤,不過想到擊破曹操,活捉許攸的場景時,心中總算舒服了一些,準備入眠。但不知為何,今夜的氣氛十分的壓抑,無論他怎麼努力,就是沒辦法睡著。
忍無可忍的袁紹起身走出大帳,只聽見耳邊響起無數的馬嘶聲,皺眉問道:「馬廄那邊出了何事?」
傷勢已經稍愈的顏良大步而來,抱拳道:「主公,今夜不知發生了何事,馬廄中的戰馬全部無故長嘶,末將已經命人前去查探.」
「速速查明,如此將士們怎能安寢,明日又如何對敵?」
顏良正準備答應,卻突然聽到一股奇怪的聲音,由遠而近緩緩傳來。剛開始的時候還不甚清楚,但漸漸的就聽見那轟隆隆的聲響仿佛萬馬奔騰一般。
袁紹臉色一變,心中的不安越加強烈,喝問道:「出了何事?」
顏良同樣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不等他向人詢問,就見一員小校狂奔而來,大聲道:「大王,大事不好!大河決堤,正在朝大營的方向湧來!」
袁紹楞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道:「胡說八道,如今並非雨季,大河怎會在這個時候決口!」
那小校搖了搖頭,大聲道:「小的也不知,但此事千真萬確!」
袁紹張口還想再問,但那轟隆隆的聲響已經近在耳邊。
顏良面色大變,一把將那小校從馬背上揪了下來,將袁紹扶上戰馬,大喊道:「主公,快往高處走!」
袁紹仿佛已經被嚇傻了,呆坐在馬上不知所措。
顏良一咬牙,從另一名親兵那搶過一匹戰馬,一手挽著袁紹的馬韁就朝營外的山崗上跑去。
今夜的夜色很美,月光如水一般照耀在大地之上,顯得格外溫柔。
當袁紹和顏良逃到山崗上時,整個袁軍大營已經亂成了一片。
極目眺望,只見西北方一條白線正在翻湧而來,轟鳴聲震天動地,翻滾的濁浪似乎將天地連成了一片。
只不過片刻的功夫,連綿數十里的巨大營帳便已經被洪水所吞噬。
慘叫聲,哀嚎聲,不住在天穹之下迴蕩,袁軍士卒不要命地向大營周圍的高地涌去。一座座小土丘很快就密密麻麻地擠滿了人。
袁紹肅立的山崗上同樣如此,顏良連忙手下的親手將袁紹死死護在中間,不住放聲大喝。
但這個平日裡威風八面的河北四庭柱之首卻悲哀的發現,沒有任何的作用,這個時候,誰還會管你什麼大將、主公,什麼都沒有自家的小命重要。
洪水洶湧而來,死命地拍擊在山崗上,激盪起漫天水霧。
直到現在,袁紹還是有些迷糊,原本占盡優勢的局面怎麼瞬間就變成了這幅模樣?
不過似乎是老天還覺得他不夠絕望,一名小校竟然在翻滾的洪水中越過,來到他的身邊,抱拳道:「啟稟主公,張頜將軍急報,烏巢已失,淳于瓊將軍戰死,我軍的糧草被焚燒殆盡!」
這一刻,袁紹有些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麼感覺,但他清楚,這幾十萬大軍,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