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一章 喪家之犬
2023-11-17 05:39:56 作者: 嘆伶仃
王商枯坐正在主帳之中,苦思著破城之法。
他可以看不起黃權這個小年輕,也可以看不起趙雲這個雖然武力卓絕,但卻沒什麼名將之姿的武夫,但是,他卻無論如何都不敢小看王累。
對於這位族兄的本事,他清清楚楚,既然王累已經出現在了此處,那就說明巴東、犍為、廣漢三郡之中,犍為郡只怕再也無法指望。
最重要的是,犍為郡本身就是一個極為不穩定的地方,更別說如今的漢中太守賈龍在犍為擁有著頗高的威望,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如今的他並沒有召集犍為郡兵,否則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長嘆一聲,劉焉還是死得太早,若是再給他一些時間的話,穩定犍為並非什麼不可能的事。劉璋.論能力,論手段,哪怕是魄力,都無法與劉焉相比,竟然還試圖以懷柔的手段來安撫犍為郡,最終使得犍為世家的力量大漲,賈龍的反叛與劉璋的放任有些密不可分的關係。
王商心裡清楚,王累既然已經投靠了晉軍,他一定不會放過犍為郡這麼一個不穩定的因素。
若是給王累充足的時間,犍為郡公然反叛並非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也就是說,如今只有強攻涪水關這一條路,而且一定要儘快,也許此舉會損失慘重,但除了這個辦法之外,王商沒有其他辦法可想。
唯一的好消息是,進入西川的晉軍只有這麼一支,哪怕損失慘重一些,但只要能夠剿滅他們就算值得。
想到這裡,王商沉重的心情放鬆不少,當下將燭火熄滅,躺在臥榻上休息。
大概在三更天的時候,王商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聽到大營中傳來一陣嘈雜之聲。
王商心中一驚,連忙起身走出大帳,喝問道:「出了何事?」
親兵藉口道:「啟稟大人,有信使入營。」
聽到不是敵軍趁夜襲營,王商鬆了一口氣,喝斥道:「不過信使而已,這麼慌亂作甚?去,將那信使帶來!」
「遵命!」
親兵應諾一聲,轉身離去。
等不多時,一名風塵僕僕的小校緊隨在親兵的身後,出現在王商的面前。
不等王商發問,那小校便大叫道:「大人,大事不好了!」
王商一臉不悅道:「有事便說,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葭萌關,葭萌關」
那小校不知是不是受驚過度,葭萌關喊了半天,硬是沒有下文。
王商勃然大怒,上前一腳將那小校踹翻在地,喝問道:「葭萌關出了何事,還不速速道來!」
吃了王商這一腳,那小校突然大喊道:「大人,葭萌關被攻破了!」
「什麼?」
王商的臉色瞬間變得一片慘白,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大聲喝問道:「葭萌關怎會被攻破的?」
「葭萌關守將孟達開關獻城,引晉軍入關,後來那孟達又親自擔任嚮導,詐開劍閣關門,劍閣未有防備,當即被破。鄧芝大人命小人日夜兼程前來稟報大人,還說葭萌關一破,巴西和梓潼兩郡便至關重要,無論如何都不可有失,還請大人決斷!」
王商深吸一口氣,問道:「鄧伯苗那邊現在是什麼情況?」
「鄧大人已經做好了準備,而且根據鄧大人估算,入蜀的晉軍最遲在今天午時就會有所動作,不是梓潼,便是閬中!」
強行穩定住自己的心神,王商清楚此刻必須做出一個決斷,是繼續攻打涪水關還是回援巴西。
繼續攻打涪水關,那就意味著不管入蜀的晉軍,那樣的話,哪怕能配合龐羲剿滅涪水關和綿竹的大敵,但西川的門戶已開,源源不斷的晉軍將會從葭萌關狂湧入西川。
而如今回援閬中,尚有一線可能能擋住剛剛入蜀的晉軍,涪水關和綿竹這裡有龐羲的十萬大軍,想來哪怕慢一些,但獲勝應當不會有什麼問題。
想到這裡,王商不敢再猶豫,大聲下令道:「來人,立刻集結大軍,返回閬中!」
「另外再派人去通知龐羲將軍,就說葭萌關和劍閣已失,我將立刻率軍回援巴西,請將軍早做決斷!」
傳令兵領命而去,但一人卻站了出來,大聲道:「大人,此事萬萬不可!」
此人攔在王商的身前,開口勸諫道:「若是我軍匆忙撤退,涪水關的賊軍定然會趁勢掩殺,到時候,我軍難免遭遇大敗,能成功返回閬中的大軍不知能有多少。」
王商向開口之人看去,此人名叫王謀,同樣也是廣漢王氏的一族,不過他不屬於王商這一支,同樣也不屬於王累那一支,而是定居在漢嘉的王氏族人。論輩分,王謀要比王商小一輩,屬於王商的子侄,但論年紀,王謀卻比王商要大不少。他們的情況,和荀彧、荀攸叔侄比較相似,不過荀氏之中,主支和旁支的關係十分親近,而蜀中王氏之間的關係和陌生人其實並沒有多少差別。
「可如今之計,唯有儘快返回閬中,其他的,卻是顧不得了。」
王商知道王謀說得有道理,但問題是閬中是巴西郡治,若是閬中被攻破,也就以為著巴西郡的失陷,到時候,整個西蜀的屏障都將喪失,而綿竹的晉軍和剛剛入川的晉軍也會合兵一處,整個西川都將會不保,又何止這點大軍?
王謀道:「大人,不如留給下官三五千將士,下官願率軍阻攔敵軍,大人回師之時,也當小心謹慎,以精銳士卒在後軍壓陣,緩緩退後。陷陣營乃是天下強軍,下官不知自己能抵擋多久,但願能夠拖到大人順利返回閬中。」
王商的雙目頓時變得通紅,什麼叫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患難之時方知誰為忠臣,王謀這就是啊!
一把拉住王謀的雙手,王商誠懇道:「我與元泰留五千人馬,一切便勞煩元泰了!」
王謀同樣激動道:「大人放心,下官不死,敵軍定然無法前進一步!」
於是乎,王商給王謀留下五千將士留守大營,自己則率領著剩下的兵馬,也不等天亮,便急急忙忙全速向著閬中趕去。
可令王商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前腳剛走,王謀立刻便找來了心腹家將,掏出一封竹簡道:「我有書信一封,你立刻前往涪水關,親手將其交到族叔王累的手中,記得,只能交給族叔,其他人哪怕殺了你也不能交出來,明白嗎?」
這家將本來還沉浸在王謀的大義凜然之中,可沒想到變化來得這麼快,頓時有些目瞪口呆,不敢置信道:「老爺,您這是」
王謀沒好氣道:「蠢貨,你還真當我準備給那王文表,以及龐羲老賊陪葬?他們給了我甚好處能讓我陪葬,如今葭萌關、劍閣接連被破,你覺得在小人屠的虎狼之師下,西川可有守住的希望?那王文表平日裡自詡為王氏主支,不幫襯我們這些旁支也就罷了,還時常聯合外人打壓,在這危難之時卻又想起我們這般旁支來了,天下哪有那麼好的事?」
「而且子元叔父已經投靠晉王,如今看來頗受重用,憑他的脾氣,等到晉王攻破益州,那王文表可能討得好去?我沒曾受過他們主支的好處,自然也不想給他們陪葬,只不過為族人謀一條活路罷了,王商若是不走,我豈有和涪水關聯繫的機會?」
可憐王商本事不差,可惜做人卻不行,大難臨頭,屬下還沒有背叛,卻是自家親戚連連背叛。
不過王謀倒是沒把寶全部壓在王累的身上,他提醒王商注意後路就是準備兩面逢源,如此一來,不管哪方獲勝,他王謀都不會有任何的罪過。
後來在見到王累的時候,王謀還勸說道:「子元叔父,文表叔父心思縝密,必然會留有精銳在後壓陣,若是率軍追擊,只怕是不僅要無功而返,還要損失慘重。」
王累詫異地看了王謀一眼,問道:「誰說我要追他了?」
「啊?」
這一下可把王謀弄暈了,憑他對王累的了解,這位性格很直,是那種有仇必報的性格,如此良機,他會放過?
張任卻笑道:「元泰大人放心便是,就算王文表能率軍返回巴西,只怕也進不了閬中城。軍師給我們的命令只是堅守涪水關不失,其餘之事,和我們沒甚關係。不過想來如今的閬中城已經改姓晉了吧?不知道王文表看到那副場景,又該是什麼表情,想來應當會十分精彩才是。」
張任隨賈龍叛變,對這些蜀中的世家自然沒有好感,話語之間便難免刻薄了一些。
倒是王謀在聽到這番話時,頓時驚出了一聲冷汗,這才發現自己的決定英明無比,否則送死的大軍之中,應當少不了自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