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三章 飛將末路(六)
2023-11-17 05:39:56 作者: 嘆伶仃
凌晨時下了一場大雨,一道絢麗的彩虹划過天際,看起來格外賞心悅目。
可呂布、張遼、臧霸三人根本無心欣賞這美景,他們率領著殘存的七八百并州狼騎順著渾濁的潁水向前行進,一路上小心翼翼,根本不敢有半分鬆懈。
昨天半夜,呂布夜襲寢丘,卻被曹軍所埋伏。
成廉、郝萌兩人為了救援呂布,一個被關羽的戰馬踏死,另一個則被關羽和許褚兩刀分屍,甚至就連赤兔馬為了掩護呂布都慘死當場。并州狼騎折損了一半有餘,呂布雖然拼死反殺王彥章,但自己也受了一些輕傷。
若非張遼和臧霸兩人趕到,只怕是呂布也得戰死當場。
不過如今的情況,又和那喪家之犬有什麼區別?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曹軍並沒有一路追上來,總算給了呂布等人一點喘息的機會。
「將軍,我們下一步該當如何?」
臧霸勒住戰馬,輕輕開口,如果說誰對呂布的感情最淺,那除了李肅之外,定然是臧霸。倒不是說他天性涼薄,而是他跟隨呂布的時間太短。
這臧霸是泰山郡人,他的父親名叫臧戒,在縣中擔任獄掾,大概就等同於後世的監獄長、牢頭等的職務,因為不肯聽從太守的命令私殺罪犯,便被隨便安了一個罪名,準備重責。
年方十八的臧霸得知父親被囚,糾結了十餘名食客將父親救出,還殺了太守,從此開始逃亡到泰山之中,成為泰山賊。
後來黃巾亂起,陶謙招撫臧霸,拜為騎都尉,可以說徐州沒有太過受到黃巾賊的殘害,這臧霸功不可沒。
不過臧霸也不是什麼易與之輩,收攏大軍之後,屯駐於開陽一帶,雖然名義上還是歸屬於陶謙,但基本是聽調不聽宣,自成體系。
後來陶謙病故,呂布領徐州牧,臧霸不服,兩人還曾大戰過一場,不過卻不是呂布的對手,便順勢歸順與呂布。
所以說,這臧霸和呂布之間,更多的是不打不相識,真要說他有多忠心,只怕呂布自己都不信。
張遼仍舊有些憤憤不平,恨聲道:「可恨曹軍賊子,不敢堂堂正正的交鋒,只會使些陰謀詭計。」
經過一夜大戰,呂布看起來有些萎靡,長嘆一聲道:「行軍打仗,無非就是如此罷了,征戰多年,文遠連這點都沒看清?若是把你我換做關羽、許褚的那個位置上,只怕也會同樣如此,怨只能怨我等沒有識破曹軍的計謀罷了。」
張遼詫異地看了呂布一眼,有些不敢相信這話是從呂布嘴裡說出來的。若是喚作以前,呂布一定會十分怨恨關羽,並把所有的責任丟給曹軍,今兒這是怎麼了?
看著張遼詫異的眼神,呂布也不在意,只是苦笑道:「你也莫要如此看我,征戰沙場就是你算計我,我算計你,哪有什麼誰對誰錯,難不成讓那關二明知道不是我對手的情況下還來找我單挑?此次戰敗,只能說我們技不如人。」
張遼本來還在擔心呂布想不開,回去找關羽拼命,所以才故意說出那番話,想讓呂布將心中的情緒發泄出來,但是現在看來,根本沒這個必要。
「將軍,你和當年真的不同了。」
呂布自嘲地笑笑,「征戰十餘年,大虧小虧吃了不知道多少,我若還是像當年那個愣頭青一般,那不是沒有絲毫長進?」
「文遠,我沒你聰明,但也不傻,只是可憐成廉、郝萌和我那赤兔若是當日聽了軍師的話,何止於此?」
呂布想起戰死的兩人一馬,心中又是一陣劇痛。
唯一的好處是,如今的呂布已經不再如當年那般好勇鬥狠,吃了敗仗立馬就要找回場子。
「此事暫且不提,大丈夫立於世,斤斤計較像什麼話?我們現在應該立刻匯合軍師和秦宜祿,然後轉道荊州,前往晉陽。風水輪流轉,今日他關二占了上風,可他總不能處處壓我們一頭,來日找回場子便是,我就不信,那紅臉賊還能一直.」
話說到這裡,呂布突然沉默了下來,他本來是說他不信關羽還能一直占據上風,但話到嗓子眼又被他給咽了回去。
這次前往晉陽,再想帶兵只怕是千難萬難,恐怕是再也沒有機會找關羽報仇了。
情緒有些低落,但呂布知曉輕重,汝南是不能呆了,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趕緊匯合陳宮那五百人馬,然後立刻撤退。
李肅不知所蹤,想來應該也是死在昨日的亂戰之中了,好在糧草輜重有陳宮和秦宜祿看守,暫時不需要擔心餓肚子。
「文遠、宣高,我們望確山的方向走。」
汝南向西,只要渡過潁水和汝水,再穿過確山,就是南陽的地界。南陽屬於荊州,曹操不想和劉表開啟大戰的話,肯定不會讓大軍進入荊州境內,呂布可不覺得劉表手下也有人能攔住自己。
而昨天陳宮和秦宜祿已經先行一步,只要他們順著這條路走,肯定能夠匯合。
「遵命!」
張遼應諾一聲,沒有猶豫,率領著人馬跟著呂布便走,臧霸張了張嘴,可終究什麼都沒說出來。
呂布、張遼等人率領著殘存的人馬星夜趕路,根本不敢有半刻停留,直到兩日之後,抵達一片河谷地帶,呂布才下令休整一番。
從河中舀了點清涼的河水潤喉,呂布觀察著周圍的地勢,開口問道:「文遠,可知此地是何處?」
張遼左右觀察一番,有些不確定道:「此處好像是鴻坡?若是末將沒有記錯的話,汝水和淮水交接的地方有一處河谷名為鴻坡,應該就是此處,過了此處便能看見確山,距離南陽也不過是咫尺之遙。」
呂布點點頭道:「莫要放鬆,此處地形複雜,水道縱橫,丘陵密布,卻是一處埋伏的上佳場所,若是再耽擱下去,難免不會出現什麼意外。」
張遼應諾一聲,正準備招呼身後正在休整的大軍,卻不想四面八方突然響起了無數的號角聲,緊接著便是震天動地的喊殺之聲。
「莫要放跑了三姓家奴!」
喊殺聲迴蕩在蒼穹之間,只見從四面八方的草叢中突然竄出無數的曹軍,三面大旗在烈日的照耀下熠熠生輝,迎著山谷間的大風獵獵飄揚。
一面大旗寫著漢壽亭侯關,一面寫著奮武將軍許,正中間那面用西川紅錦製成的大旗上並沒有寫什麼名字,只有一個龍飛鳳舞的魏字異常顯眼。
大旗的下面分別轉出三人,正是關羽、許褚和曹操!
三人勒馬聚首在不遠處的小土坡上,靜靜地觀察著戰局。
呂布先是楞了一下,他可沒想到自己還有這種料敵先機的本事,不過他並沒有遲疑,立刻整備兵馬準備迎戰。
而此時,曹軍中突然衝出一員大將,拍馬挺槍便沖了過來。
張遼一看那人面貌,頓時勃然大怒,喝道:「李肅狗賊,安敢行那背主之事!」
不用說,這一馬當先的武將正是寢丘之戰後便不知所蹤的李肅。
「呸!」李肅吐出一口濃痰,不屑道:「當初我助你這三姓家奴和那王允老兒斬殺董卓,你們誰想過我的好?你呂奉先將家眷送往晉陽,可曾想過我?如果卻來說我背主,端得是不要麵皮!」
呂布一下就明白了過來,當初寢丘之戰,他還以為李肅死在了亂軍之中,不過現在想想,當初說寢丘有大批糧草的便是此人,想來那個時候此人便已經投敵了吧?
之後的事更好說,呂布不管是送走家眷,還是準備前往晉陽都沒瞞著李肅,雖然具體走哪條路他不清楚,那曹操麾下能人異士無數,知道目的之後推算出他們要走的路卻不難如今呂布更擔心的是,陳宮和秦宜祿如何了?莫不是已經被
想到這裡,呂布有些不敢再想下去,一把攥住張遼的胳膊,四周觀察一下,大聲道:「文遠,莫要糾纏,往山上走!」
距離呂布等人休整的地方不遠處有一座小土丘,不高,但三面較為陡峭,不好進攻,只有一面是緩坡,在山丘上堅守總好過四面受敵。
張遼立刻招呼人馬便走,但臧霸卻肅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宣高,快走!」
臧霸回身下馬,向著呂布重重一拜,道:「溫侯,我乃泰山人,家中尚有老父在堂,恕我不能再追隨溫侯了。」
「臧宣高,你」
呂布一把攔住暴怒的張遼,嘆道:「人各有志,宣高自去,我不怪你。」
說罷之後,呂布、張遼兩人率領著殘存的兵馬登上山丘,曹軍隨後蜂擁而至,這座不大的山丘頓時被圍了一個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