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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章 慘狀(一)

2023-11-17 05:39:56 作者: 嘆伶仃
  對於百姓的事,典韋不能說不關心,但是和百姓相比,張揚的安危無疑才是他的首要目標。只要張揚的安危沒有問題,那不管是想宰楊阜,還是屠光整個涼州的世家,他典韋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張揚的怒氣依舊沒有消散,怒氣沖沖道:「老子還以為只是剋扣,卻沒想到楊阜的胃口如此之大,竟然敢將這份糧草全部吃下來,這且不說,還敢拉攏大軍,他楊阜這是想幹什麼,造反嗎?」

  說到此事,典韋同樣面帶怒色,「主公,這廝膽大包天,如何做,要不要末將連夜去摘了那廝的腦袋回來?」

  「不可!」張揚搖頭道:「楊阜必死,但是卻不能暗殺,老子要光明正大的宰了他,以告誡涼州所有的官員,誰敢伸出他們的髒手,那老子就宰誰,有一個宰一個,絕不姑息!」

  「也對。」典韋點點頭道:「就這麼殺了他也太便宜了,不如凌遲如何?這次末將來操刀,好好練習一下刀法。」

  「某來!」

  一旁的裴元慶突然將吃食全部塞進嘴裡,大聲請令。

  張揚和典韋詫異地看著他,這位從前可對這種事一點都不關心,這次是怎麼了?

  裴元慶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撓頭道:「這麼看著俺作甚,俺就是覺得百姓太可憐,填不飽肚子得多難受,還得吃土,那玩意好吃嗎?這楊什麼的讓人餓肚子,不是東西,俺要揍他。」

  看著一副感同身受的裴元慶,張揚和典韋哈哈大笑,這位想來是從前餓怕了,所以覺得這世上最難過的事就是填不飽肚子,這才如此氣憤。

  張揚起身搖了搖頭道:「且去休息,明日和我出去轉轉,看看具體情況再說。」

  「遵命!」

  眾人應諾一聲,各自散去。

  第二日張揚起了個大早,吃過早飯之後帶著典韋、裴元慶、烏力三人,領著自家兒子在臨涇城中轉悠。

  只不過轉悠了半刻鐘,張揚只覺得那股蕭條的氣息比昨日更加濃烈,說上一句死氣沉沉一點都不過分。

  沿著城中最繁華的一條長街緩緩行來,兩邊的店鋪還開著的寥寥無幾,就這零星開著的商鋪中還是髒兮兮的,根本沒兩個顧客。

  店中的掌柜一臉木然,看著呆呆愣愣,對生意的好壞根本不關心,甚至偶爾有顧客進門,連眼皮都不抬一下,任由他們在店中轉悠。

  顧客再看著那些貨物猶豫再三,偶爾需要買什麼東西都錙銖必較,可惜聲音卻不大,仿佛是怕浪費多餘的體力一般。

  不過就是這蚊子一般的聲音給這城中增添了一點的生氣,讓張揚覺得這座郡城不是一座死城。

  昨日那群乞丐已經不知去了何處,城中的人雖然不算少,不過卻沒有衣不蔽體之人,甚至不少人還穿著嶄新的衣物。

  張征看慣了晉陽城的繁華,從來沒見過這等情景,頓時有些被震住了,不敢置信地問張揚道:「父親,這是涼州人口稀少的緣故嗎?」

  張揚搖了搖頭,道:「涼州的人口是不多,但是這裡好歹是郡城,怎麼會連并州一個縣都趕不上?想來又是那位楊太守的功勞。而且昨日的乞丐呢?被老子看見才知道遮掩,這楊阜是個蠢貨不成?」

  張揚話音剛落,典韋湊了上來,在張揚耳邊低聲道:「主公,有人跟著我們。」

  「意料之中。」張揚臉上帶著微笑,並沒有覺得奇怪,如果楊阜不派人來,那他才會覺得奇怪。

  「找個偏僻的地方,打暈他。」

  為什麼不直接弄死?好歹是在城中,張揚並不想引起慌亂,反正遲早都得死,何必急於一時?

  一行人加快了步伐,臨涇城也不大,半個時辰之後,後面跟著的傢伙就倒霉了,根本沒用得著典韋和裴元慶兩個凶人出手,烏力以一敵三綽綽有餘。

  張揚並沒有關注這些,他自顧自地轉進了一個巷子之中,前篇一律的破舊木屋一座挨著一座,這種情況張揚並不陌生,反而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前世他從小長大的棚戶區就是這種樣子,雖然後世和如今的房子不可能建造的一樣,但是格局卻就是如此。矮小、破舊,仿佛一陣風便會吹倒,但這卻是無數人的家,只要房子不倒,心中便始終有一個家。

  呆愣了半晌,張揚徑直上前,推開一扇根本關不嚴實的門,便走了進去。

  「什麼人?」

  雖然是在白天,但屋內的光線卻很差,張揚只見一名婦人手搭涼棚,遮擋著外面有些刺眼的光線,頗為茫然地看著自己。

  「大大嫂。」想了半天,張揚總算想出一個不算是那麼突兀的名詞,開口問道:「我是從晉陽來的,想看看你們的情況。」

  婦人身上的衣服灰撲撲的,上面打滿了花花綠綠的補丁,看樣式應該是男裝,婦人穿在身上不止大了一號,看起來頗為滑稽。

  可張揚卻笑不出來,若是有合適的衣衫,誰會穿不合適的?

  略微打量了一下四周,說是一貧如洗也不為過,不過這等家庭之中,竟然還擺著一個刀架,雖說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但是這等東西,一般人家可不會有。

  張揚心頭一動,問道:「大嫂,你夫君可是郡兵?」

  涼州帶刀佩劍的人不少,但只有愛極了兵刃的人才會置辦刀架來放兵刃,所以張揚斷定此人應該是郡兵的家屬,而且看家中的情況,應該是李高的麾下?

  婦人呆呆地看了看張揚,突然大吼道:「來人,抓賊,救命啊!」

  張揚沒料到她會是這個反應,呆愣了片刻之後沉聲道:「孤王張揚!」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但卻立刻讓那婦人停止了叫喊,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前之人。

  張揚緩和了一下語氣,道:「莫要害怕,孤王這次來就是給你等做主,不管是誰,哪怕是他楊阜,亦或是什麼人,只要查出他們有一點貪墨,孤王定讓他們懸首在這臨涇城頭上!」

  婦人呆滯的眼中突然多了一絲生氣,有些不敢置信地問道:「你真是大王?」

  張揚想了想,發現還真沒什麼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便把腰間的天勝刀抽出拍在案几上,道:「此刀是孤的隨身兵刃,不是凡品,你既然是郡兵的家眷,應該識得兵器,此物可不是誰都能有的。」

  天勝刀森冷的刀刃散發著幽幽的寒光,一看就不是凡品,婦人也見過自家丈夫的寶貝兵刃,不過和這把刀相比,就如同破銅爛鐵一般。

  婦人警惕的眼神終於變得柔和,就在張揚以為她準備訴苦的時候,卻見她用那雙布滿裂口的雙手捂住自己的面龐,突然開始大哭起來。那聲音就如同是硬從喉嚨里擠出來的,聽得人幾乎肝腸寸斷。

  張征不忍心看這一幕,微微撇過頭去。

  可這哭聲卻讓張揚胸中的怒火幾乎到了無可壓抑的地步,這還是郡兵的家眷,若是普通百姓,又是一副怎樣的慘狀?隨手將天勝刀收回鞘中,張揚回頭沖典韋怒吼道:「給老子調人來,誰敢阻攔,盡數屠之,老子倒要看看,這涼州是不是孤這個晉王說了算!」

  「主公。」典韋一臉肅穆道:「末將怕他們狗急跳牆,怕倒是不怕,只是這臨涇城只怕會毀於一旦,不少無辜百姓將會慘死。」

  聽到百姓,張揚楞了一下,吭哧吭哧喘著粗氣,仿佛困獸一般在狹小的房間內轉著圈子,口中低聲喝罵。

  這是他穿越之後頭一次感到這麼憋屈,之前不管是大戰還是并州那些世家,都在他的強權之下瑟瑟發抖。哪怕是戰敗,那也是痛快淋漓,不管是管亥戰死,還是廖化戰死,那復仇便是。但是今天,張揚真的感到憋屈,手中明明有著大軍,卻不能將這群豬狗不如的畜生斬於刀下,這種感覺,他真怕自己憋出內傷。

  難不成實力越來越強,地盤越來越大,地位越來越高,反而不能隨心所欲?

  張揚討厭這種感覺,可他卻清楚,典韋說得沒錯,如今確實不能亂動,否則真逼得楊阜狗急跳牆,那不只是臨涇,只怕整個安定,乃至整個涼州都會陷入動亂之中。

  打仗他不怕,哪怕涼州的世家都反了他也不怕,可是戰火一起,無數的百姓必定受到波及,他是來救人的,卻不想害了他們。

  一時之間,房間內有些沉默,只有那婦人聲嘶力竭的哭聲還在響起,聲音雖然不高,但卻好像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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