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七章 梟雄亦有情
2023-11-17 05:39:56 作者: 嘆伶仃
上前一步,關羽勉強拱了拱手,道:「關羽參見軍師。」
關羽很失禮,但郭嘉卻並不介意,他本來就不是一個拘禮的人,而且關羽這個人頗為特殊,只能拉攏。
「關羽將軍無需多禮,繁文縟節毫無意義,我還是喜歡隨性而為。」
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論職位,郭嘉這個軍師在曹軍中無比超然,哪怕夏侯惇見了郭嘉也得乖乖行禮,論資歷,他更是無法和郭嘉比擬,但郭嘉如此做派,使得關羽也無法再高傲。
「不知軍師尋關某來,所為何事?」
郭嘉遲疑了一下,道:「將軍那五百校刀手,是否疲憊,可還堪一戰?」
關羽這五百校刀手可是精銳,上馬可為騎兵,下馬可為步卒,無奈人數太少,只有五百。這次曹操輕騎返回許昌,正是由關羽率領這五百校刀手沿路保護的。
「不過趕了幾日路而已,能有何事,軍師可是有吩咐?」
郭嘉猶豫半晌,開口道:「如今許昌城的情況將軍也應該知曉,兵力不過萬餘,若是率軍支援夏侯將軍,則許昌難免空虛,若是小人屠率軍前來,只怕是許昌城一鼓可下,所以嘉想請將軍率軍去滎陽城一趟。」
「接應夏侯將軍?」關羽臉上露出一絲遲疑,「就憑某麾下的五百校刀手,只怕去了也無甚用處吧,軍師莫非以為某能憑五百校刀手擊敗張揚?那軍師也太看得起關某了。」
「嘉自然不會覺得將軍僅憑五百人就能擊敗小人屠,否則那張揚也太不堪一擊了。」
「那軍師要某去作甚?」
關羽臉上閃過一絲殺氣,同時也有一絲不解,郭嘉若是想借刀殺人,應該不會用這麼簡單的計謀才是。
郭嘉的臉上閃過一抹狠辣,沉聲道:「攔截泗水,待水量足夠之後,決堤泗水,水淹滎陽!」
「什麼?」關羽一臉不敢置信道:「夏侯將軍的六千大軍可是還在滎陽城內,滎陽殘破,軍師不可能不知道,若是決堤泗水,不只是張揚會被大水衝去餵魚,就連夏侯將軍也無法倖免。」
「我自然知道。」郭嘉苦笑一聲,道:「可若是不這樣,又能如何?許昌城就這麼多人馬,不可能分兵去救夏侯將軍,而張揚圍城為的就是許昌的援軍,我軍的大軍迴轉之前,我軍要是還不派援軍的話,他一定會攻破滎陽,夏侯將軍還是無法倖免,既然如何的話,為何不拉下張揚陪葬?」
「這」關羽被徹底震驚了,郭嘉這一計可以說是相當無情,不論怎麼說,夏侯惇和曹操都如親兄弟一般,但郭嘉卻絲毫沒有顧忌這個,冷血地讓人心寒。
「為什麼讓某去?」
郭嘉解釋道:「許昌城如今只有將軍和子孝將軍兩員大將,將軍覺得子孝將軍可能下這個手?」
關羽搖了搖頭,問道:「這是丞相的意思,還是軍師自己的意思?」
「丞相與夏侯將軍如同兄弟一般,怎麼可能下這樣的命令。但為人臣者,總得為主公分憂,將軍以為然否?」郭嘉臉色一肅,道:「嘉與夏侯將軍並無私仇,平日裡相處也頗為和睦,如果有辦法的話,嘉一定會想盡辦法救援夏侯將軍。可如今的情況,能有什麼辦法?如果夏侯將軍知曉能夠斬殺張揚,他也一定會同意的。」
關羽丹鳳眼猛地一挑,盯著郭嘉看了半晌,沉聲道:「也罷,丞相收留於某,某卻無寸功相報,此事關某應下了,日後若是夏侯淵、曹仁要尋麻煩,某一併接下便是。」
郭嘉這才明白關羽才擔憂自己讓他背黑鍋,連忙道:「此事無需將軍面對妙才將軍和子孝將軍的責難,待將軍走後,嘉自會去向丞相請罪,所有罪責嘉一肩擔之,將軍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
關羽不由對郭嘉高看了三分,雙眸中閃過一絲欽佩地色彩,可能和出身有關,關羽天生便和士卒親近,但對士大夫卻頗為高傲。這是第一次,關羽對一名文士產生了敬佩之意。
鄭重地一抱拳,關羽沉聲道:「既然如此,還請軍師下令,末將必定遵令而行!」
「將軍請看。」郭嘉將一張輿圖在案几上鋪開,手指輿圖道:「將軍的五百校刀手都會騎馬,可在許昌換一批快馬之後立刻出發,但不要直接向北,若是我所料不差,這一路上定然布滿了并州軍的斥候,若是驚動了那小人屠,此計定然無法成行。」
關羽皺著眉頭看了片刻,問道:「那該如何走?」
郭嘉道:「將軍出了許昌之後直接向西,進入荊州境內,再從荊州折道進入京兆,雖然荊州和京兆之間有伏牛山相隔,但伏牛山算不得高大,將軍兵力也不甚多,完全可以從山間小路通過。小人屠是直接坐船避開了虎牢關,所以洛陽和虎牢關應當還在我軍的手中,將軍想要通過不成問題。將軍通過虎牢關後直接在泗水上游將泗水攔截,待水量充足便直接決堤放水,可有問題?」
關羽將郭嘉的話從腦海中過了一遍,確定都記住之後抱拳道:「軍師放心,末將都記住了。」
郭嘉點點頭,抱拳鄭重一禮道:「此舉成敗全看將軍,小人屠若是死了也能為劉司隸報仇,還望將軍盡力。」
「關羽敢不盡心,若是軍師沒有其他交代,末將這便去了。」
「將軍且去,嘉在將軍走後便去找主公請罪。」
關羽離去已經有半個時辰,郭嘉估摸著關羽應該出城之後緩緩起身,正了正自己的衣冠,信步來到丞相府後院的書房中,也不需要人稟告,只是輕輕敲了敲門便推門而入,抱拳道:「主公,嘉特來請罪。」
「關羽已經出發了?」
郭嘉吃了一驚,猛然抬頭,直愣愣地看著曹操,問道:「主公都知道了?」
曹操苦笑一聲,眸子裡閃過一絲哀傷,道:「你的心意我豈能不知曉?下人來稟報你留住雲長的時候,我就猜到了你的打算。我猶豫了半晌,終究沒有下令阻止你。奉孝,我是不是一個無情的人?」
郭嘉道:「主公,爭霸天下就是這麼一條路,婦人之仁,如那張揚一般,又如何能成就大事?若是他不為管亥報仇,說不定當年幽州就是他的,公孫瓚豈能爭得過他?若是他忍上一時,不火焚美稷,不為廖化報仇,現在他將多數萬婦孺。若是他不執意為吳用報仇,殺害百官的罪名豈能落到他頭上,主公,爭霸天下萬萬不可學他啊!」
「可元讓是我兄弟!」曹操猛然起身,兩隻眸子布滿了血絲,怒吼道:「那是從小和我一起長大的兄弟,妙才當年更是為我頂罪,若是元讓去了,我以後該如何面對妙才?」
郭嘉眼中滿是堅毅道:「主公,元讓將軍若是能和張揚一起去,想必會含笑九泉的。若是妙才將軍怪罪,嘉願給元讓將軍抵命!」
「你罷了。」曹操頹然坐下,道:「怎麼能怪你,我不是也沒阻止你嗎?原來這就是爭霸天下,原來孤家寡人是這麼個意思,哈哈哈。」
曹操在笑,卻笑得無比蒼涼,無比苦澀,他曾經面臨無數次的絕境都沒有灰心喪氣,但這一次,曹操真的感覺痛徹心扉。
「主公,嘉無能。」
「不關你的事。」曹操穩定了一下情緒,問道:「雲長走得是哪條路?」
「走荊州,穿過伏牛山,再從京兆直接去泗水上游築堤,主公放心,定然不會被并州軍的斥候發現。」郭嘉神色一狠,凝聲道:「哪怕張揚僥倖不死,也定然會直接奔向懷縣,藉助水軍逃走。可令曹仁將軍率軍北上,見機行事,這次定要讓張揚為元讓將軍陪葬!」
「奉孝自去安排吧。」曹操渾身上下充滿著蕭索之意,但還是開口道:「此事我自然為你和雲長擔之,你等無需擔心。」
「主公無需如此,此計是嘉出的,若是妙才將軍見責,嘉責無旁貸,否則容易君臣離心。」
「不需要。」曹操猛然起身,道:「本相還沒有淪落到需要屬下為我擔責的地步,妙才他會理解的。」
說罷,也不等郭嘉開口,繼續道:「立刻命人去譙縣,將元讓之子,充兒和楙兒接來養在府中,本將定然對他們視如己出。」
郭嘉抱拳道:「嘉領命。」
「去吧。」曹操無力地揮了揮手,仿佛在瞬間便蒼老了不少,神態說不出的疲憊。
「主公.」郭嘉猶豫半晌,開口道:「還請保重,平定天下任重而道遠。」
曹操楞了一下,笑道:「我沒事,只是想起之前的子廉,如今的元讓,有些.倒是你,少服些散,志才便是因為服散過多而英年早逝,否則的話,有你二人相助,我又有何懼?」
郭嘉抱拳道:「嘉謹遵主公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