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二章 軍演(四)
2023-11-17 05:39:56 作者: 嘆伶仃
「將軍。」騎士翻身下馬,臉上甚至都看不到汗漬,晉陽城才多大,對於這些經常在草原上縱橫的鐵騎來說,從城內到大營基本上就和去鄰居家遛彎一般。
「陛下也要觀看此次軍演,還有晉陽城中的百姓,主公讓將軍謹慎一些,不要出了紕漏。」
高順自然清楚張揚不是不放心自己的練兵本事,而是擔心這一萬大軍中有一些別有用心之人,畢竟都是剛招募不久的新兵和原黑山賊寇組成的,誰也不敢保證這中間有沒有其他諸侯的細作。若是等劉辯到了,再來上那麼一場刺殺,哪怕不成功,也足夠噁心人的。
「請主公放心,高順保證萬無一失!」
騎士重新離去,而高順則翻身回到了大軍陣前,這一萬大軍已經在這裡站了半個時辰,雖然陣形不曾亂,但竊竊私語聲卻是免不了的。
「看,那都尉不知道跟將軍說了什麼,莫不是丞相不來了?」
「別瞎說,丞相從來都是一言九鼎,你什麼時候見過他騙人。」
「可是這都半個時辰了,哪怕走也該從晉陽城中走出來了,莫不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把丞相給耽擱了?」
「這」先前一臉篤定的林良也猶豫了,畢竟在他們的眼中,丞相日理萬機,有事耽擱也不奇怪,誰敢保證張揚就會前來。
「別他娘的瞎猜,如果丞相不來了,將軍肯定會讓大家解散,各自去操練,可是那都尉走了半天,將軍一句話都沒說,說明丞相還是要來,你們急個什麼?」
聽著背後的竊竊私語聲,高順眉頭一皺,終究是沒見過血的新丁,這麼一點陣仗就穩不住了。
緩緩回身,高順大喝道:「都閉嘴!」
萬人的戰陣中瞬間只有高順一個人的聲音在迴蕩,「看看你們的樣子,半年的訓練,就訓練成這樣?依本將看,這就派人稟報丞相,這軍演不看也罷,本將自去向丞相請罪,爾等還是回家種地吧!」
此話一出,整個戰陣頓時安靜下來,回家種地的威懾力不是一般的大,在并州,當兵是一件光榮的事,沒被挑上可是要受到街坊四鄰的嘲笑。如果他們就這麼被灰溜溜的趕回去,這半年的苦白吃了不說,恐怕一家都會成為全村的笑柄,那可就真的沒臉見人了。
「都把腰挺起來!」高順大聲喝道:「告訴你們,不是丞相不來了,而是陛下也要來,丞相去接陛下了,明白嗎?都給本將精神一點,當然,誰要是想回家種地,就當本將的話沒說。」
陛下對并州軍將士來說,這是一個遙遠的詞,文官們多多少少還會和皇帝打個交道,比如說上朝,比如覲見,但對於武將和士卒來說,他們從來就不知道并州這個皇帝有什麼用。
但皇帝這個名詞就代表著不同一般的意義,這一萬將士瞬間昂頭挺胸起來,對皇權的敬畏已經融入到了每一個漢人的骨子之中,說到底,他們想的並不是劉辯這個人,而是皇帝那個位置而已。當然,如果有一天張揚成為皇帝的話,這種情況將會發生徹底的改變,皇權也會和人緊緊地聯繫在一起。
到天色大亮的時候,林沖率領著幾十騎衝進了大營之中,高順立馬大聲喝道:「列陣!」
林沖翻身下馬,肅立在一旁觀看,在看到那些將士悄無聲息地迅速排列成整齊的陣形之後,不由地點了點頭。上輩子能做到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林沖自然也是個懂得練兵的人,僅憑這整齊的陣形他就清楚,這一萬人有成為精兵的資質,至於其他的,目前還看不出來。
林沖湊到高順身邊,低聲道:「將軍,主公和陛下馬上就到。」
高順點了點頭,回頭訓斥道:「平常操練什麼樣,今天就什麼樣,無需緊張。」
群臣簇擁著劉辯緩步登上閱兵台,張揚命人取來一個坐墊給劉辯,劉辯便居中跪坐下來。年輕的身軀停得筆直,繼承了皇家血統的樣貌十分英俊,只是太過陰柔,面色也蒼白了一些。
張揚肅立在劉辯身側,手按腰間刀柄,頂盔帶甲,樣貌雖然平凡,但那一身從萬軍中磨練出的殺氣絲毫沒有掩飾,一個人就如同千軍萬馬一般。
百官和那些商人分列兩邊,按照各自的官職排開,看起來井然有序。
至於晉陽城的百姓則將整個校場給圍了起來,雖然沒有人敢大聲叫喊,但竊竊私語的聲音從一直沒有斷過。
劉辯看了一眼肅立一旁的張揚,對身邊的太監吩咐道:「去為丞相也取一個坐墊來。」
至於身後的百官,劉辯沒有去管,他是一個合格的傀儡,跟百官施恩的事自然不會去做,否則的話,容易引起張揚的猜忌。
「不必了。」張揚並沒有接受劉辯的好意,而是斷然拒絕道:「陛下,如今要軍演,在軍演結束之前,必須保持軍容,如此方能振奮士氣,臣雖然是丞相,但同樣是大將軍,若是臣坐下了,那還有什麼軍容可言?」
「那朕也站著吧。」
劉辯起身,命一旁的太監將坐墊撤了下去。
高順大步來到閱兵台下,捶胸施禮,大聲道:「右將軍臣順,參見陛下,參見大將軍,請恕臣盔甲在身,不能全禮!」
劉辯歪過頭看了張揚一眼,發現張揚沒有說話的意思,便開口道:「高順將軍無需多禮。」
說完,又轉頭對張揚道:「朕並不懂戰陣之事,如何軍演,還是請丞相來發號施令吧。」
「臣遵旨!」
不論私底下怎麼樣,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張揚對必須對劉辯保持禮節,否則一個跋扈的名聲倒還罷了,更是在打他自己的臉。
張揚起身踏前一步,大聲道:「軍中首重陣形,此軍能站立不動多久?」
高順大聲道:「回大將軍,一個時辰,最少!」
「好,那便先站半個時辰。」
高順轉身而去,大聲下令,然後整個大陣便成了靜止狀態,所有士卒一動不動,包括高順在內,仿佛所有人都變成了雕塑。
「這是在幹什麼?」
「不知道啊,這一動不動的,莫不是傻了?」
「別瞎說,沒聽見方才丞相說這是為了操練陣形嗎?」
「可是操練陣形不是應該變陣嗎?這一動不動的,操練的哪門子的陣形。」
「我要是知道就去丞相麾下討個將軍了,別多說,我們看就是了。」
百官們沉得住氣,也不敢在張揚的面前放肆,但商人們卻沒有那麼多的忌諱,竊竊私語的聲音瞬間便響起。
一萬人整齊的陣列看著氣勢非凡,但所有人都不明白這是幹什麼,雖然大家都沒有見過軍演,但至少聽說過,眼前的景象和他們腦海中想像的差點有點太遠,否則他們也不會這麼驚奇。
不過如今卻是六月,太陽還沒出來的時候一切都好,溫度適宜,但太陽一出來,那無窮的熱量便猛烈地肆虐著大地,周圍的溫度不斷上升。
百姓們還能找找陰涼的地方躲避,但閱兵台上可沒處去躲。
汗水不斷地流淌,竊竊私語聲很快就消失於無形。
那群養尊處優的商人和百官們臉色逐漸變得慘白,而伸手擦汗的動作也越來越頻繁。
如果只是熱還罷了,可這樣干站著卻很難受,尤其是最前面的張揚和劉辯都是一動不動,他們在後邊自然不敢放肆,偶爾稍微挪動一下腳步也是小心翼翼,生怕被人看到。
很快就有人撐不住了,而第一個也不是別人,正是皇帝劉辯。
劉辯扭過頭,看著張揚頂盔帶甲,就連身後的披風都沒有去掉。天氣很熱,張揚的臉上也滿是汗珠,但他卻沒有放鬆,就這麼筆直地挺著身子,任由汗水從臉頰不斷落下,重重砸在閱兵台的木質地板上。
察覺到有人看自己,張揚轉頭,正好和劉辯對視在一起。
張揚轉頭給身後的太監使了一個顏色,那太監立馬明白過來,連忙舉著傘蓋給劉辯遮陽。
做完這一切的張揚重新目視前方,巍峨的身軀仿佛泰山一般,紋絲不動。
劉辯苦笑一聲,道:「丞相果然是軍中宿將,朕還真的有些撐不住了。」
張揚一笑,也不去擦滿臉的汗水,道:「陛下有所不知,行軍打仗,什麼情況都有可能出現,河套挨著涼州那邊就有一大片沙漠,那裡的日頭才毒,并州這裡溫和許多了。」
劉辯點頭道:「將士們辛苦,只有如此訓練出來的大軍才能稱為精銳吧,朕受教了。」
有了傘蓋遮陽的劉辯好了不少,話也多了不少。
「陛下聰穎。」
聰穎嗎?一句不咸不淡的恭維卻讓劉辯陷入了回憶之中,當初董卓廢他的時候,名義就是自己懦弱,比不上劉協吧?
苦笑一聲,劉辯重新站好,靜靜地看著台下一動不動的大軍,不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