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陷陣營沒有孬種
2023-11-17 05:39:56 作者: 嘆伶仃
清脆的馬蹄聲響起,林沖縱馬來到五百輕騎面前,目光逐一掠過五百將士,嘴角逐漸升起一絲冷厲。
深深吸了口氣,林沖腦海中回憶著張揚曾經激勵將士的模樣,大喝道:「兄弟們,你們怕死嗎?」
「不怕!」
五百將士轟然回應,激烈的氣息在每一名士卒胸中迴蕩,讓人無比堅信,這絕對不僅僅是口號而已。他們中有漢人,有烏桓人,有匈奴人,但他們現在只有一個名字,陷陣營!要是怕死的話,他們也活不到現在,在戰場上,越是怕死越是死得快,只有不怕死的悍卒才能活到最後。
林沖點了點頭,再次喝問道:「你們想死嗎?」
「不想!」
五百將士再次回應,不需要太多考慮,沒人想死。
林沖猛然回首,手指城外那些隱隱可見的井闌輪廓,厲聲道:「可該死的敵人架起了井闌,我們的弓箭手射不到他們,可他們卻能輕而易舉地射到我們,再這樣打下去,到不了天亮晉陽就會被攻破,到時候兄弟們一個都活不成。」
稍微停頓一下,林沖大吼道:「誰還記得主公給我們的任務?」
一名士卒縱馬踏前一步,厲聲吼道:「人在城在,人不在,城還得在!」
「好!」林沖雙眸中殺機一閃,問道:「好,你們說,現在該怎麼辦?」
「幹掉井闌!」
「拼他娘的!」
五百將士紛紛大喝,語氣中充滿了同歸於盡的激烈和猙獰。
「好!不愧是我陷陣營的兵,一個個都是好樣的。」林沖再次點頭,凝聲道:「不過這次兇險無比,說是九死一生也不為過,本將再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有不願意出擊的現在還可以退出,本將保證不會因此而輕視你們,也不會將此事報告給主公。」
剛才出陣的士卒應聲大喝道:「將軍,陷陣營沒有孬種!」
五百將士挺立如松,沒有任何一名士卒臨陣退縮。在這種時候,只要是個男人就不可能退縮,這和什麼視死如歸,捨己為人的高尚絕無無關,這些士卒不願退出只是為了男人的尊嚴,只是為了證明自己當得起陷陣營的名號,而不是軟蛋。
更何況他們並沒有什麼後顧之憂,如果他們戰死了,家人會得到補償,子女會由張揚來撫養,殘疾了也不會被拋棄,那他們還有什麼可怕的?
迎上五百將士堅定的眼神,林沖的雙眸頓時變得無比炙熱,策馬轉身,緩緩舉起手中的蛇矛在空中停頓,下一刻,幽暗的蒼穹間寒光一閃,彎曲的蛇矛已經向著前方狠狠揮落。與此同時,林沖鏗鏘有力的聲音也響徹了整條長街。
「不怕死的隨我來,就算是死,也要燒了敵人的井闌!」
林沖話音剛落,山崩海嘯一般的吶喊聲響徹整條長街,沒有一個人有一丁點的猶豫,五百輕騎聲嘶力竭地咆哮著,緊隨在林沖身後,向著晉陽西門狂奔而去。
晉陽城外,火光的照耀下,徐榮眸子裡仿佛有兩團烈焰在跳動,越來越多的涼州軍士卒攀上了晉陽城頭,守軍雖然拼死抵抗,可守衛在井闌上的弓箭手已經嚴密地封鎖了整個城牆,令守軍很難相互支援。形勢越來越有利於涼州軍,照此情形繼續下去,只要最多半個時辰,涼州軍定然能拿下整個城牆,和城內的敵軍展開巷戰。
只要能攻破晉陽,涼州軍或者說他徐榮就完全掌握了戰略上的主動。到時候,進可攻,退可守,還占據了晉陽的糧草,張揚的生命線將被完全掐斷。就算張揚攻占了離石也沒有用,一片遠離河套的飛地,張揚又能堅守多久?
張繡的失敗如今已不重要,雖說這一次恐怕還是難以留下張揚,但他還是難免落得和上次一樣的下場,黯然撤兵退回河套。
「嗚!」
正在徐榮得意之時,晉陽城內突然響起了綿綿不息的號角聲。驟然聽到這蒼涼的號角聲,徐榮臉色一變,眸子裡頓時流露出犀利的狠色,從這號角聲中,徐榮隱隱聽出了一股危險的氣息。
「李據、李暹何在?」
「末將在!」
李據、李暹同時策馬上前,抱拳回應。
還不等徐榮下令,緊閉的晉陽城門已經轟然洞開,一隊鐵甲猙獰的騎兵從城門內洶湧而出,擁擠在城門外的涼州兵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便如同波分浪裂向兩側潰退。這支騎兵就如同一柄鋒利的尖刀,惡狠狠地扎進了擁擠在城牆下的涼州軍陣。
李據冷笑一聲,道:「就這數百騎兵也敢出城送死?不自量力。」
李暹也道:「簡直是來送死的。」
李別更是策馬上前,自告奮勇地向徐榮請戰道:「請將軍允許末將率領本部鐵騎出擊,將這股敵軍殲滅!」
徐榮目光陰沉,死死盯著前方,不為所動。
片刻之後,徐榮臉色一變,沉聲道:「敵人的目標不是反擊,而是我軍的井闌!」
「井闌?」
「井闌有刀盾手保護,憑這區區數百騎兵也想衝垮刀盾手的防禦陣形?」
「這和自殺有什麼區別?」
李據三人難以置信,紛紛抬頭望去,果然看到那支騎兵在殺透前軍之後,並未回頭掩殺前軍的側後,而是分成數十股,分別殺向了那數十具高聳的井闌!
守衛在井闌前的刀盾手迅速擺開了陣勢,後排的長槍兵也迅速趕了過來,列成一個不算嚴整的拒馬陣。
「滾開!」
林沖暴喝一聲,手中蛇矛突刺而至,猶如毒蛇吐信一般刺向前方撲死攔住去路的涼州軍小校。只聽噹得一聲巨響,涼州小校手中長刀脫手而出,連人帶甲被林沖捅了一個通透,漫天激濺的血雨中,林沖縱騎猛突,終於從嚴嚴實實的防線中撕開一個缺口,尾隨在林沖身後的數十騎騎兵就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野狼,策馬狂暴地撞向了前方密集如林的槍陣。
陷陣營沒有孬種!
就算是死也要將前方的井闌燒掉!
鋒利的長槍從四面八方突刺而止,頃刻間便將沖在最前方的兩名騎兵連人帶騎戳得渾身血洞。當那數支滴血的槍尖從背後刺出時,兩名騎士的眸子變得一片血紅,就像垂死前的猛獸一般,流露出令人心悸的狂暴。
「殺!」
悽厲的怒吼聲中,兩名騎兵手臂揚起,兩隻羊皮囊凌空飛起,向前翻飛不遠便重重砸在井闌之上。羊皮囊碎裂開來,裡面的火油四處潑灑,淋滿了井闌下部。
濃烈的氣味在空中發散,守護井闌的涼州小校面色大變,悽厲地大吼道:「阻止他們,別讓他們靠近井闌,快!」
然而,涼州小校的提醒已經晚了。
在付出十數條生命之後,陷陣營鐵騎硬生生地撞開了一條靠近井闌的通道,剩下的騎兵呼嘯而進,紛紛將垂掛在馬鞍前的羊皮囊揚手砸了出去,火油灑得到處都是。
不遠處,一名騎兵彎弓搭箭,熊熊燃燒的火箭已經瞄準了灑滿火油的井闌。
「殺了他!」涼州小校狂暴地嘶吼起來,「殺了那名弓箭手!」
話音未落,數支鋒利的長矛已經凌空突刺而至,無情地洞穿了這麼騎兵的胸膛,他雄壯的身軀猛然一頓,目光一片呆滯,手中的長弓頹然落地,火箭雖然被他拼死射了出去,無奈偏得太遠,根本沒能點燃井闌,
喧囂的戰場突然變得一片死寂,陷陣營鐵騎再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音,整個世界開始旋轉起來,恍惚之間,唯有林沖的大喝在耳邊迴響。
「就算是死,也要燒了這些井闌!」
一名最靠近井闌的陷陣營士卒突然拿起馬鞍前的羊皮囊,一雙眸子瞪圓死死盯著不遠處的井闌,將囊中的火油全部澆在了自己的身上,隨後,劈手奪過一支火把,將熊熊燃燒的火把往自己身上一撩。
蒼茫的夜空下,一團烈火猛地燃起,那熊熊火焰中,這名騎士滿臉猙獰,「大頭領,你看到了嗎?陷陣營沒有孬種!」
喃喃自語一聲,這名騎士縱騎狂沖,但很快便被涼州軍用盾牌死死擋住,無數的長槍向他突刺而來,可他的眸子始終凝望著那高聳的井闌。奮力從馬背上站起,一聲震天的咆哮響徹長空。
「陷陣之志,有死無生!」
一個熊熊燃燒的火人以無可阻擋的姿態,在空中划過一道明亮的弧線,重重砸在了井闌之上。燃燒的烈焰頃刻間引燃了灑滿火油的井闌,高聳的井闌架很快便開始燃燒起來,蔓延的火勢很快就燒穿了木質的牆壁,開始在井闌內部肆虐起來,不過片刻功夫,便有許多渾身帶火的弓箭手從井闌內狂奔而出。
「走,回城!」
林沖豹眼含淚,聲嘶力竭地大吼一聲,可這一次,還能追隨在他身後的陷陣營鐵騎卻只剩下了寥寥數十騎。
最後回頭望了一眼那數十架已經被烈火吞噬的井闌,林沖的眸子裡一陣寒涼,該死的井闌終於被幹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