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洛陽一夜

  就在眾人焦急地等待之中，傳來了令士人們歡欣鼓舞的消息。

  董卓的大軍已經抵達谷城！

  種拂等人立刻召集人馬，越騎營當先。

  不過讓眾人感到吃驚的是，在越騎之後，竟然還有一支人馬，竟然是屯騎校尉伏完。

  火光中，伏完一身戎裝，滿臉從容，有一股大將風範。

  執金吾胡母班拉住了種拂，奇怪的問道：「這不其侯，他女兒不是被董賊選為了陛下的皇后？怎麼會出手幫我們？」

  種拂看了一眼隊伍中的伏完，笑了起來。

  「胡母大人難道忘記了？不其侯的女兒雖然被選為陛下的皇后，但伏家也是世家的一員，伏完更是黨人中的一員。他女兒雖被選為皇后，可董賊把持下的皇后又有什麼用？」

  胡母班恍然大悟，道：「亦為君榮傑作？」

  「正是！不其侯對董賊也頗為不滿，而且也希望陛下能夠親政，黨人能夠輔政，故而君榮一勸說，立刻相應。休要看屯騎營人數不多，但士卒卻頗為精銳。過一會兒，王環率領越騎營攻擊太師府，不其侯率人隨我等攻入皇城。」

  眾人振作精神，隨眾往南宮而去。

  在正陽門口，兵分兩路。王環率人直撲太師府。

  而伏完、種拂、胡母班等人率領著屯騎營和四五千家丁，往皇宮而去。南宮很安靜，大門洞開，卻不見一個守衛士卒。

  士孫瑞帶著一桿親信，在南宮城頭上眺望。

  遠遠地看見種拂等人前來，忙帶著人走下城頭，迎了上來。

  「老太師、老太傅.」

  種拂等人一眼就認出了士孫瑞身後，由人攙扶的袁逢和袁隗兩人。只見兩人蓬頭垢面，蒼老的面容十分憔悴。外面雖然罩著一件錦袍，但是依稀還是可以看到內里襤褸的衣衫，和身上的血跡。

  「老太師、老太傅，受苦了.」

  種拂跑過去，一把攙住了袁逢的手臂。

  袁逢老淚縱橫，道：「若非君榮暗中照應，只怕老夫兩人已成枯骨，今日能見潁伯，老懷甚慰。」

  種拂咬著牙，強忍著心中的悲痛，一手扶著袁逢，向士孫瑞問道：「老太師和老太傅的家人」

  士孫瑞的面龐抽搐了一下，輕聲道：「凡活著的，我都已經救出來了。潁伯莫要怪我，非是我不肯盡全力照拂。有些事情，我若是做的太過了，則大計就會敗露。」

  袁隗也出聲道：「此事怪不得君榮.董賊欺我，我偏不死。今日，正是我等士人揚眉吐氣之時。申甫，你帶一千人鎮守南宮，其餘人我們前往永安宮。」

  強壓著心中的興奮，種拂等人連連點頭。

  伏完一馬當先，帶著數十個親衛往皇宮走去，種拂等人陪在袁逢和袁隗左右，緊緊的跟隨著。

  從南宮進入，需要穿過青瑣門，繞過嘉德殿，而後再穿過一個夾道，就到達了永安宮。早已探明，那永安宮只有五百董卓軍守護。

  說實話，不論是誰，都沒把這五百人放在眼中。

  區區五百人，就算是再厲害，又能厲害到什麼地方？總不能五百人攻破他們這幾千人吧？

  伏完跨坐一匹大宛良駒，下意識地緊了緊手中寶劍。

  整個皇城之中，寂靜無聲，不見半個守衛。

  士孫瑞笑道：「今日我把南宮衛調走，所留下的人都是我的親信。城外涼州軍，只要我們控制皇城之後，把守住城門，再以陛下的名義招撫，必然沒有問題，只要有了這支人馬，哪怕董卓返回洛陽，我等也並不是沒有一戰之力。潁伯，我們忍了許久，終於可以出頭了。」

  「當殺董賊，董賊滿門，皆不可留！」

  袁逢咬牙切齒道：「董賊滿門皆是禍害，一個不能留！」

  眾人輕聲細語，已經繞過了嘉德殿，從夾道之中穿過。

  前方，就是永安宮，董卓留下的小校早已經發現了不對勁，五百人集結起來，在宮前結陣等候。

  「前方何人，再不停步，就地格殺勿論！」

  那聲音傳入伏完的耳中，十分刺耳，寶劍猛地一揮，大喝道：「我乃不其侯伏完，特來求見陳留王，擋我者死！」

  伏完心裡清楚，能被董卓派來守衛皇城的，必然是他的死忠，絕沒有投降的可能，所以說話也毫不客氣。

  幾乎是在伏完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四周戰鼓聲齊鳴，喊殺之聲震天，一具具火把出現在四周的宮牆之上。

  從永安宮內，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一行人，為首的，身高八尺，膀闊腰圓，體態十分臃腫。一件黑色錦袍，外罩特製的軟甲，腰間佩劍，形容威猛，赫然正是董卓。

  在他身旁兩側，一邊是李儒，另一邊則是郭汜。

  兩人面帶森然冷笑，凝視永安宮前的眾人，四周宮牆之上火把通明，有無數士卒立於牆上，手中端著強弩。

  宮牆下的數個角門中，湧出一隊隊的人馬。

  長槍兵、弓箭手、重甲步卒，應有盡有，除了騎兵之外，基本上所有兵種都湊全了。

  這一支人馬的出現，使得空氣中充滿了肅殺之氣。

  迅速將種拂等人包圍了起來，宮門，也在這一剎那緊閉。

  袁逢、袁隗等人當場目瞪口呆。

  李儒冷笑不停，看著手足無措的眾人，冷笑道：「便知道你們這些人圖謀不軌，合當該死！郭汜將軍，還不將不其侯拿下？」

  郭汜二話不說，翻身上馬，手中長槍虛指伏完，大喝道：「伏完老賊，死來！」

  伏完苦笑一聲，知道今日定無倖免之理，仗起寶劍向郭汜衝來。

  董卓踏前一步，痛惜地看著種拂和士孫瑞，突然嘆了口氣，道：「潁伯，君榮，老夫自認待你們不薄，你們說什麼，我都儘量遵從。你們說要我為竇武、陳蕃平原昭雪，我應了你們，和楊彪一起，披帶刑具上朝，還了你等一個清白，只希望我們能精誠合作，重振漢室朝綱。為什麼？為什麼我如此做，你們還要這樣來算計我！」

  董卓一開始還能保持平靜，可到了最後，卻忍不住老淚縱橫，怒目圓睜的咆哮。

  要說董卓這個人，其實相當的複雜，要說他想要篡位的話，那根本沒必要廢帝，給自己招惹是非不說，一個愚笨的皇帝他不是更好掌控？要說他想當忠臣，那也是個笑話，自進入洛陽之後，董卓把所有權臣能做的事做了一個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謁贊不名他都有。雖然不像傳言的那樣夜宿龍床，但是也差不了多少。

  但他對種拂和士孫瑞確實沒得說，種拂想要為陳蕃、李膺等一干黨人平反，董卓二話不說，佩帶著幾十斤重的刑具上朝。

  到了董卓這個地位，雖然平反只是一張嘴的事，但他這麼做，卻是向天下的士子示好。

  可惜，他所做的一切，在士人的眼中只是一個笑柄。

  士孫瑞沒有說話，種拂冷笑連連。

  袁逢披頭散髮，厲聲吼道：「我等士人，豈能和你這種鄙夫合作，董卓，你也太小看了我們！」

  種拂冷笑道：「董仲穎，若非我父提攜，你如今也不過為一涼州小校罷了，居然大言不慚當年我兄長就說過，董仲穎不過一天真無知之鄙夫，果然如此。」

  董卓眼中，凶芒畢露。

  「我無知，我天真，我鄙夫好！好！好！」

  這三個好字出口，董卓胸中的怒氣噴薄而出，仰天咆哮道：「今天，就讓我來看看，是你等的嘴巴硬，還是我董卓的刀口硬，殺，殺了他們，一個不留！」

  說完，董卓還不解氣，繼續咆哮道：「這是你們逼我的，今日，我便要屠盡這洛陽的世家！」

  士孫瑞抬起頭，大聲喊道：「我等衝出去，只要能衝出去，還有一線生機，隨我殺！」

  拔劍向董卓衝去，身後數千家兵，蜂擁而上。

  西涼軍沒有任何猶豫，萬箭齊發，士孫瑞手當其沖，被無數支弩箭貫穿了身軀，倒在血泊之中。

  只一輪箭雨，就令袁逢一方，死傷數百人。

  西涼軍蜂擁而上，重甲步卒當先，長槍手在後，或刺，或掃，殺得是血肉橫飛，別說這群私兵，就是屯騎營都不是西涼精兵的對手，他們除了逃命，又能如何？

  只一輪掩殺，便令各府私兵丟盔棄甲，四下逃竄。

  而周圍城頭上的弓箭手，射出一支支狼牙羽箭，將四散奔逃的潰兵射殺當場。

  袁逢、袁隗、種拂等人，舉著寶劍，向董卓衝去，卻被重甲步卒阻擋，緊跟著一桿杆長槍，刺穿了他們的身體。

  就在這個時候，洛陽城中，突然燃起了大火。

  火勢從南宮門開始，一直向外蔓延而去，這大火一起，借著風勢，立刻變得不可收拾。

  董卓在皇城中，見火光沖天而起，先是一愣，隨後憤怒的吼道：「將這些狗賊砍成肉泥！郭汜，命你掃平洛陽城中所有世家，他們不讓我好過，我就讓他們全家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