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猛虎搏命

  亂軍之中，孫靜左衝右突，拼死抵擋，可惜的是，和兄長孫堅不同，孫靜雖然不能說是手無縛雞之力，但武藝絕對算不上高明，很多時候，他是以一個謀士身份出現的，而非武將。

  眼看著程普就要靠攏上來，孫靜鬆了一口氣，手中的動作也不由放緩了一些，哪知就在此時，突然從亂軍中飛出一支冷箭，正中準備不足的孫靜面門。孫靜慘叫一聲，跌落馬下，被亂軍踩成了肉泥。

  程普雙眸通紅，怒髮衝冠，厲聲狂吼，手中鐵脊蛇矛上下翻飛，黏稠的鮮血，順著鎧甲的縫隙浸濕了裡衣。

  遠遠的，一員小將從混亂的人群中殺出，盔歪甲斜，渾身鮮血，遍體鱗傷。

  「少將軍！」

  程普一眼就認出了那小將正是孫策，忍不住驚呼起來。

  「程叔叔，快走，快走！」

  「怎麼了？」

  「董賊精銳已至。」

  話音未落，人群猛然分開，就見一群精騎衝出，人如虎，馬如龍，看樣子當是羌人無疑。要說起來，程普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當年在孫堅麾下圍剿黃巾的時候，也不是沒見過董卓的鐵騎。但那個時候，董卓的鐵騎氣勢可沒這麼驚人。

  一個個馬上騎士士氣驚人，通體上下透露出蠻荒的氣息，濃重的殺氣以這群人為中心，不斷地向四周擴散，雖然只有百餘人，可是在奔跑起來的那一剎那，卻令人產生出千軍萬馬衝鋒的怪異感覺。

  大地似乎都猛然震顫起來。

  只看這氣勢，程普便知道了孫策為何這麼狼狽。

  騎兵中央，一員大將衝殺過來，正是胡車兒。

  隨著這群騎兵的加入，孫堅軍根本無法做出任何抵抗。

  斷斷續續的，會有倖存者從火海中衝出來，糾集在一起也有個一兩千人，可是在這隊鐵騎出現的時候，整個戰局失去了控制。

  仿佛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所有的孫堅軍開始四散奔逃，仿佛這隊鐵騎的出現抽光了他們所有的勇氣。程普和孫策也非常狼狽，隨著潰軍直跑出三四十里，才算將追兵徹底甩開。

  孫策沉默了，與胡車兒一戰，他也只是略占上風而已，最重要的是，這胡車兒在涼州軍中並不出名，遠遠比不上華雄、徐榮等人的名氣，原本還想和那小人屠比一比，哪知道……

  這對於年輕氣盛的孫策來說，是一個莫大的打擊。

  「父親呢？」沉默半晌，孫策問道。

  「少將軍放心，有大榮、公覆、義公保護，主公當是無恙，只是二爺他……」

  孫策閉上眼睛，雙手緊握成券，仰天怒吼道：「董賊，我誓殺汝！」

  在程普看來，既然他們能殺出重圍，那孫堅等人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但他卻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迄今為止，戰場上只出現了胡車兒一員將領，滎陽城名義上的主將楊定卻沒有出現，還有，此戰的幕後主使者也還沒有現身。

  孫堅四人慌不擇路，倉皇而逃，待喊殺聲遠去，四人才勒住了戰馬，清點人數，跟上來的親兵，竟然連二百都不足。

  這一戰，孫堅的長沙軍可以說是全軍覆沒。

  孫堅忍不住怒吼道：「為什麼要跑，為什麼要跑？辛辛苦苦攢下的家業，甚至不惜斬殺了荊州刺史王睿才保住的家業，如今一下子……我寧可戰死在疆場，也不願做被人恥笑的懦夫，我要殺回去，殺回去！」

  黃蓋抓住了孫堅，道：「主公，冷靜，冷靜一點！」

  祖茂也勸道：「主公，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人馬沒了有什麼了不得，想當初咱們不也是兩手空空，卻攢下了如今的家業。沒關係的，我們去找公路將軍，我們回吳郡，我和公覆都算小有家財，可散盡家財助主公東山再起。」

  孫堅兩隻拳頭死死攥緊，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是啊，人馬沒了可以再招，想必袁術也會支援一些，只要人活著，就還有希望……

  念頭還沒落下，只聽一陣悽厲的號角聲猛然響起，一大隊騎兵從前方的密林中鑽出。

  為首一員大將，身披鐵甲，掌中大刀，夜色中，這大將的頭盔遮住了面龐，看不清長相。

  可是那雄壯的身軀和身後黑壓壓的大軍給人帶來了無盡的壓力，在他身邊，還有一員大將，黑盔黑甲，掌中一桿長槍。

  「孫堅，徐榮在此等候多時了。」

  來人，正是徐榮。作為正兒八經的滎陽守將，在到達滎陽之前，徐榮便派人傳令，把敖倉全部搬空。

  可等徐榮到了地界一看，不禁勃然大怒，不是沒搬完，而是敖倉的糧食壓根就沒動。

  一打聽才知道，滎陽原來的守將楊定倒是把他的命令給傳達了下去，但敖倉守將周挺卻根本沒當一回事。

  這個周挺，是李傕的人，平日裡便極為張狂。李傕和郭汜兩人，在涼州軍中自成一系，甚為董卓所倚重，以至於這周挺都目中無人，沒把他徐榮放在眼裡。

  大怒之下的徐榮當場便想斬殺這周挺，卻被賈詡給攔了下來。要說賈詡並不願意攙和這些事，但李儒強行把他派來給徐榮當軍師，再加上徐榮對他頗為恭敬，他也就勉強答應了徐榮，為他謀劃這一戰。

  按賈詡的話來說，李傕目前正在長安震懾三輔，郭汜剛從西涼率軍趕來洛陽，最好不要在這個時候輕易得罪的好。

  徐榮只得派出自己的人將敖倉搬空，而後又命楊定以枯草樹枝代替，外面覆蓋上一層糧草。乍一看，和原來的糧草沒有什麼區別，很難發現其中的問題。

  隨後徐榮又命人搜集火油、硝石等易燃之物，灑在了糧草之中。

  楊定作為徐榮的老部下，自然不會像周挺那樣抗命，反而兢兢業業地完成了徐榮的交代。

  待孫堅抵達的時候，徐榮給周挺的命令是堅守不出，可這周挺驕狂慣了，見上次抗命徐榮不敢動他，這次便也沒有聽命，徑直率軍出戰。

  要說這李傕對他真的不錯，他麾下的數千人馬，全部都是精銳，可無奈他是一個草包。

  本來一戰血戰，給孫堅軍帶來不小的損傷，但隨著周挺直接被孫策挑死，導致了董卓軍大敗。

  這一把火，賈詡原本是準備送給曹操的，可是曹操不上當，時間長了，又難免有被發現的風險，於是徐榮當機立斷，當晚便下令了命令。

  一場大火，幾乎將孫堅軍燒了個精光。

  徐榮本人呢，則在這條孫堅最有可能走的退路上整整等了一天，不過還好，孫堅總算是來了。

  為什麼知道就是孫堅？沒辦法，孫堅頭上那醒目的赤幘仿佛催命符一般，時刻提醒著眾人，佩帶著它的人，身份絕對不一般。

  故而徐榮一眼便認出了孫堅，那醒目的赤幘，就是孫堅的標誌。

  孫堅看到這種情況，心知今日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他認識徐榮，當年他和董卓同在朱儁麾下的時候，徐榮便跟著董卓了，深知此人不好相與。而徐榮身後那數千精兵，一看就知道也不是易與之輩。

  而自己這邊，除了二百親兵，什麼都沒有。

  遠處，喊殺聲由遠及近，追兵馬上就會趕到。

  如今這個形勢，真的是前有狼，後有虎，除了拼死一戰，別無他法。

  正在孫堅準備拼命的時候，祖茂湊到孫堅馬前，一臉堅毅道：「主公，把赤幘脫下給我。」

  孫堅一下便明白了祖茂的意思，斷然拒絕道：「大榮，你我如兄弟一般，我怎可棄你獨生？此事某絕不為也。」

  祖茂對程普、韓當一使眼色，兩人會意，一左一右架住孫堅，祖茂上前脫下孫堅的赤幘，又把自己的頭盔給孫堅帶上，這才道：「主公，一路保重，茂吳郡的家小便託付給主公了，某去也！」

  說罷，祖茂把赤幘戴在自己頭上，綽起雙刀，怒吼道：「徐榮小兒，江東猛虎在此，速速前來領死！」

  說罷，向著孫堅等人的反方向縱馬衝去。

  「大榮，大榮……」

  孫堅一雙虎目滿是熱淚，拼命掙扎，但被黃蓋和韓當兩人死死抓住，眼見就要控制不住孫堅，黃蓋低吼道：「主公，你要讓大榮白死嗎？！」

  聞聽此言，孫堅仿佛失了神一般，不再掙扎，不在哭喊，仍由黃蓋和韓當牽著他的馬遠去。

  卻說祖茂為了拖延足夠的時間，並沒有徑直朝徐榮軍衝去，反而回身沖入了亂軍之中，往往哪裡人多，他便往哪裡沖，手中雙刀不住的劈砍，直砍得兩柄鑌鐵長刀都卷了刃，而祖茂也是遍體鱗傷。

  很快，戰陣中的騷亂引起了胡車兒的注意，徑直縱馬衝來，人借馬勢，車輪大的巨斧輪圓了朝祖茂的腦袋上劈來。

  祖茂完全沒有防守的意思，眼中滿是瘋狂，手中雙刀力劈而下。

  砰，巨斧狠狠砸在了祖茂的胸口之上，而祖茂的雙刀距離胡車兒的頭顱尚有一掌的距離。

  祖茂從馬上飛了出去，一路上鮮血飄散，落地之後的祖茂看著孫堅等人離去的方向，嘴角綻放出一絲笑容，神色無比安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