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千乘萬騎走北邙(五)
2023-11-17 05:39:56 作者: 嘆伶仃
不知道過了多久,張讓抬頭一看,心中暗忖,前方就是北邙山,實在不行的話,就逃進山里,北邙山延綿廣袤,想要在其中找十幾個人,恐怕比登天還要難。
正想著,前方突然出現一直人馬,為首大將銀盔銀甲,胯下一匹極為雄壯的駿馬,掌中一桿龍鱗大刀,在前方橫刀立馬,厲聲喝道:「張讓休走,張俊在此!」
一聲大喝險些讓張讓從馬車上摔下來,而劉辯和劉協也不敢出聲,今天晚上發生的事實在太多,讓他們兩個的小腦袋有些反應不過來,再加上他們並不認識張俊,根本沒聽過此人的名字,更加不敢出聲,誰知道這張俊是誰的人?
這張讓對張俊雖然也不熟悉,但至少聽過名字,當初張揚圍困洛陽的時候,張俊便隨著他兄長張邈前來解洛陽之圍,雖說沒有成功,但張俊的勇名也算是傳遍了出去。
能打敗張揚麾下大將管亥,戰敗之後還從張揚的手中逃得性命,雖說張俊對此事覺得這是自己的恥辱,但對於其他人來說,足以證明張俊的勇武。
張讓自己有幾斤幾兩清清楚楚,雖說張俊沒能從張揚的手中討得好去,但是那是張揚,這個天下敢說穩勝張揚的能有幾個人?張俊算不得丟人,他張讓雖然也姓張,但可沒張揚的本事,就憑他這麾下的十幾個人,對上張俊那絕對只有死路一條。
張俊怎麼會在這裡?
其實也不難理解,張俊一路殺進皇宮,雖然保住了太后,但皇上和陳留王卻不知所蹤,張俊自覺沒能完成兄長交代的任務,再加上袁紹等人的催促,張俊沒做任何的休整,便率著麾下八百精銳之士追了出來。
可惜的是,張俊並不熟悉洛陽的道路,整個洛陽城內也是一片兵荒馬亂,四處都是作亂的士卒和四散奔逃的百姓。張俊一連抓了十餘人,愣是沒一個人見過張讓一行人的蹤影。
無奈之下的張俊只能順著一條路走到了黑,當走到一半的時候,張俊才赫然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地走出了洛陽城,想要回頭,卻不知道如何跟兄長交代,索性就這麼走下去,一路挨到天亮,再回去跟兄長說沒找到便是。
張俊也不是拖泥帶水的人,想到那就去做,反正哪怕找到皇帝也輪不到他們兄弟來接替何進的為止來做那權臣,既然如此,何必費那個心力。
想到這裡的張俊不再著急,也不去催促麾下士卒,就這麼慢慢向前走去,一路上遇到不長眼的傢伙就順便幹掉,居然還繳獲了不少的金銀。
眼看著寅時將至,張俊來到了一處大山之前,估摸著天也快亮了,時間也差不多了,張俊便打算迴轉洛陽,卻不想沒走幾步就聽到了一陣喊殺聲,一開始張俊也沒在意,這一個晚上,喊殺聲就沒有斷過,但眼尖的張俊一眼便看到了一架馬車離去。
要說馬車也不算奇怪,畢竟張讓逃出洛陽也不可以用的是皇帝的金根車,所以劉辯等人乘坐的只是一輛普通馬車而已,不過普通說的是在皇宮內,若是放在整個洛陽乃至大漢,這輛馬車也絕對算得上豪華。再加上這裡可不是洛陽,這荒郊野嶺的,怎麼會有如此華麗的馬車?
上了心思的張俊沒有管正在交戰的兩波人,反而急速催促手下的士卒攔在了那輛馬車的必經之路上,這才有了上面那一幕。
見張俊攔在道路中央,張讓知道,再無逃走的機會。
一咬牙,反手拔出了寶劍。
「皇上,老奴沒活路了,就請您陪老奴一起去見先皇,在先皇面前,再評定是非吧。」
說著話,舉劍向劉辯砍去。
劉協本來是在劉辯的身前,被劉辯抱在懷裡,但在張讓舉起寶劍的那一剎那,十分靈活的從劉辯的肋下鑽出,躲在了劉辯的身後。如此一來,劉辯就迎向了張讓的寶劍。劉辯把眼睛一閉,張開雙臂將弟弟護在身後,心道一聲:生在帝王之家實在不幸,來世千萬莫讓我生在皇家。
遠處,張俊看得清楚,他心裡明白,若是讓皇帝死在這裡,那他這一晚上算是白忙活了。
心中一急,催馬就沖了過來。
順手從一旁麾下士卒手中搶過一支長槍,在距離張讓還有四五十步的時候,猛然從飛奔的戰馬上起身,身體向前一探。
「閹奴,膽敢傷害陛下!」
巨雷般的咆哮聲,夾雜著長槍破空擠壓出來的厲嘯。
快地如同一道閃電一般,烏芒一閃而過,正穿透了張讓的腦袋,殷紅的鮮血激射而出。寶劍在距離劉辯還有一掌距離的時候堪堪停下,噹的一聲掉在了車板上。一蓬熱血,夾著黏稠且帶著黃白之色的液體灑在了劉辯的臉上。
我死了嗎?
劉辯精神恍惚,身體如同騰雲駕霧一般軟軟的用不上力,緊接著便跌倒在了馬車上。
張俊不敢怠慢,迅速將張讓手下的十幾人殺死,將馬車保護了起來。
可還沒等張俊護著馬車開拔,只見前方突然有一支人馬殺將出來。
為首一員大將手持一柄大刀,攔住了他的去路。
「爾等還不交出皇帝,下馬受死?」
月光下,只見那大將一身黑甲,胯下一匹油光發亮的黑馬,渾身沒有一根雜毛,手中一柄碩大的合扇板門刀,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來人正是董卓麾下猛將華雄,相比於新投降的呂布,董卓無疑還是更相信跟了自己多年的華雄,所以他把呂布放在自己身邊,美其名曰保護自己的安全,又命華雄率領三千鐵騎為先鋒,徑直朝洛陽趕來。
別小看了這三千精騎,全都是董卓在湟中招募的勇士。
天下精兵,除涼、並二州和丹陽精兵之外,還有屠各、湟中、先零精兵。湟中,也就是當年破羌的祖地,不過破羌遷到了小青山之後,湟中便被燒當羌占了下來,董卓從中招募了三千勇士,命名為湟中義從,當做他的親兵,這湟中義從可是和飛熊軍不相上下的強軍,飛熊軍如今被董卓給了呂布統率,而這湟中義從便落到了華雄的頭上。
「賊子,還不下馬受死!」
華雄氣焰囂張,厲聲朝著張俊喝罵。
張俊武藝不差,但凡有本事的人,脾氣都有些古怪,張俊雖然沒有特殊的癖好,但也有作為一個高手的傲氣,聽聞華雄此言,當下便有些惱怒,不過華雄氣勢不弱,看起來頗有勇力,張俊亦是不敢怠慢。
張俊上上下下打量著華雄,華雄亦在打量張俊。
這員小將生得唇紅齒白,一番小白臉的模樣,可那身上所散發出的冷冽殺氣,讓華雄有一眾奇怪的感覺,仿佛在和他對峙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猛獸一般。
是的,就如同惡狼一般,陰冷而可怖。
下意識地握緊手中大刀,華雄自然也不想輸了氣勢。
「來將通名!」
華雄很少會主動詢問敵將的姓名,不過在他看來,眼前這個人,也許值得他詢問。
張俊單手握緊龍鱗刀,一手挽住馬韁,沉聲道:「我乃東平張俊張伯英,爾乃何人?」
「我乃并州牧董使君麾下大將華雄,你便是那能在小人屠手裡逃得性命的張俊?」
本來,華雄這句話可沒有貶低張俊的意思,天下人都知道小人屠難纏,能從他手底下逃得性命也算本事,但張俊明顯不這麼想,反而覺得華雄是在侮辱自己。
不過張俊畢竟不只是一個武夫,他有著自己的政治頭腦,而且他也不願為他們兄弟倆招惹董卓這麼一個大敵,當下道:「華雄,讓開道路,我可以不問你驚擾聖駕之罪,否則休怪我手下無情!」
聖駕?
華雄猛然醒悟,看了一眼馬車上的劉辯和劉協,突然大笑道:「原來皇上在你手中,還不快把人交給我?」
「大膽!」
張俊一聲怒吼,宛如雷霆,在空中炸響。
「爾為何人,膽敢如此說話?」
華雄畢竟是關西苦寒之地長大,而且家境並不好,否則也不會連個表字都沒有,兼之他接觸的人,除了董卓麾下的武將,就是那些塞外之地的胡人,如何懂得禮數?
若是換了徐榮來,定然會立刻下馬行禮,然後和張俊一起護駕回洛陽。
如此一來,不管是等董卓前來,還是華雄他自己,都少不了一番救駕的功勞。可華雄不這麼想,他想的是將皇帝劫下來交給董卓,至於董卓怎麼處理,那就不關他的事了。
聞聽張俊厲喝,華雄一陣惱怒,如今小人屠都被我涼州軍死死壓制,你一個張揚的手下敗將,也敢來捋我的虎鬚?
胯下戰馬長嘶一聲,華雄大喝道:「不把皇帝給我,我就讓你知道知道涼州猛將的本事!」
說完,華雄不再猶豫,縱馬持刀,撲向了張俊。
張俊面沉如水,細目微閉,龍鱗大刀向前一探,胯下駿馬立刻明白了主人的心意,如同離弦之箭,朝著華雄就迎了上去。
一場大戰,無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