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有所為，有所不為

  美稷城將軍府大堂之上，燈火幽幽，氣氛顯得有些凝重，張揚端坐在主位上閉目養神，劉伯溫、吳用、周倉、裴元紹、楊業等人端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張揚不開口，誰也不敢率先打破這份沉寂。

  「噼啪。」

  羊油火燭忽然發出一聲輕響，張揚緊閉的眸子猛然開闔，緊緊地盯著堂中的眾人，目光灼灼，讓人無法直視。

  「說說吧，我軍接下來該怎麼辦？」

  不知過了多久，張揚冷幽幽的聲音在整個大堂之中迴蕩，略微有些沙啞，但充滿著力量。

  劉伯溫率先開口道：「主公，如今董卓雄踞涼、並兩州，實力強大無比，天下無人可出其右，我軍首當其衝，不可不防啊。」

  周倉沉聲道：「這麼說，河套的局勢已經非常嚴峻？」

  「豈止是非常嚴峻。」劉伯溫凝重道：「簡直已經到了危如累卵的地步，在這種危急的情況下，主公無論如何也不能離開河套，可征討鮮卑的事卻是刻不容緩，一旦錯過了良機只怕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裴元紹道：「原來如此，軍師的意思是準備派一人征討鮮卑？」

  「沒錯。」張揚點點頭，道：「鮮卑在我們的背後，就如同一把尖刀懸在我們的頭頂，隨時可能要了我們的命，這次出征漠北，不求完全覆滅鮮卑，但一定要徹底打殘鮮卑，至少要讓其數年內無力南顧。」

  周倉點點頭道：「這些末將都明白，末將只有一事不解。」

  劉伯溫道：「何事？」

  周倉道：「河套局勢既然已經危如累卵，為何還要在這個時候出征漠北？要征討鮮卑，人數絕不能少，至少不能少於萬騎，可這萬騎離開之後，河套的局勢豈不是更加危險？」

  「周將軍有所不知。」劉伯溫無奈道：「董卓軍聲勢浩大，若其引軍來襲，則河套斷不可守，多出這萬騎也照樣守不住。若是董卓不會引軍來襲，就算沒有這萬騎，河套也能安然無恙。」

  劉伯溫話音剛落，張揚長身而起，沉聲道：「周倉聽令！」

  「末將在！」

  周倉本能地踏前一步，直挺挺地站到張揚面前，張揚目光如炬地望著周倉，沉聲道：「以你為主將，楊業、梁武為副將，率一萬五千烏桓鐵騎遠征草原，大軍只准帶十日口糧，三日後出兵，不得有誤！」

  「遵命！」周倉先是轟然應諾，然後很快回過神來，吃驚道：「這，子昂，遠征草原事關重大，末將怕是難以勝任，不如由楊老將軍為主將，某為副將。」

  「本將說你行就行。」張揚不容置疑道：「難道你還敢抗命？」

  周倉連道：「不敢，只是……」

  吳用道：「周倉將軍不要推辭了，烏桓鐵騎雖說歸降已久，但依然野性難馴，若是楊業將軍為主將，烏桓人未免不服，主公派將軍為主將的目的便是讓這群烏桓人心服，若是臨戰之時，周倉將軍還是多聽楊業將軍的建議為上，切不可剛愎自用。」

  吳用說完，周倉露出一副沉思的表情，半晌無語。

  「還愣著幹什麼？」張揚喝道：「等著本將請你喝酒呢？」

  周倉和楊業連忙抱拳而去。

  劉伯溫追出大堂，攔住周倉交代道：「周倉將軍，此番出征草原，美稷城無法提供大軍所需之糧草，一切用度全靠將士們自己去搶，所以不必有所顧慮，更不必刻意約束將士們的行為，所有身高超過車輪的鮮卑男子皆可殺死，小孩和女人全部送回美稷為奴。」

  周倉露出瞭然的神情，抱拳道：「末將遵命！」

  五天之後，周倉、楊業、梁武已經率軍出發，張揚剩下的文武眾人齊聚在大堂之中，張揚神色陰沉，滿臉凝重道：「根據沈富傳回的消息，董卓的女婿牛輔已經率軍八千進駐雁門。」

  張揚把目光轉向一旁的田豐，問道：「元皓，此事你怎麼看？」

  田豐面色不變，稍微整整衣冠，淡淡道：「這就是說，董卓已經完成了對并州士卒門閥的整合，已經控制了并州，至少表面上如此，并州世家定然不敢再明面上與其作對。現在，如果董卓想對主公動武，完全可以從北地、河東、雁門三個方向任選一點發起進攻，甚至可以從三個方向同時發起進攻。」

  張揚點頭道：「確實如此，董卓麾下原本就有近十萬大軍，之前又收編了壽成和閻行麾下的大軍，如今又吞併了丁原的并州軍，其兵力已經接近二十萬，所以，董卓完全有可能從三個方向同時向河套發起進攻。」

  田豐點點頭，繼續道：「反觀我軍，算上破羌的羌兵，總兵力不過五萬人上下，周倉將軍北征鮮卑帶走一萬五千騎兵，現在留在河套的總兵力僅有三萬餘人。雖然我軍身經百戰，可董卓軍也絕非烏合之眾，兩軍兵力如此懸殊，真要打起來，我軍必敗無疑。」

  「什麼？」裴元紹怒道：「我軍必敗無疑？當初在中原，官軍實力也強大無比，我們還不是撐過來了，有什麼必敗無疑的？」

  「元紹。」張揚皺眉道：「元皓說的雖然不好聽，但卻是事實，以前在中原的時候，那些名將沒把我們放在眼裡，如今董卓還敢那麼大意嗎？」

  「哼。」

  裴元紹瞪了田豐一眼，滿臉不悅地重新坐下。

  張揚低下頭思考片刻，問田豐道：「元皓，依你之見，董卓會進攻河套嗎？」

  「會！」田豐不加思索道：「主公雄踞河套，又挾裹烏桓、匈奴、鮮卑、羌胡之眾，麾下兵力雖然不多，但皆為虎狼之輩，最重要的是，河套地勢險要，地處涼、並之間，又與河東接壤，董卓三面合圍我軍，我軍又何嘗不像一把尖刀懸在董卓的頭頂。董卓若是想穩守北方，徐圖發展，就勢必先伐主公，穩定後方。」

  張揚皺眉道：「也就是說，董卓攻伐河套已成死局，再無挽回的餘地？」

  田豐猶豫片刻，長嘆一聲道：「豐無能，不能替主公分憂。」

  張揚眉頭緊皺，意識到田豐好像隱瞞了什麼，正欲開口詢問之時，卻發現一旁的吳用以以眼色向自己示意，便強忍下自己的疑惑，道：「今日便商討到此處，此事容後再議。」

  諸將以及田豐、寇準先後告辭，只有劉伯溫和吳用仍然端坐在大堂上一動不動。

  待眾人散去，典韋鐵塔一般的身軀往堂外一站，大堂上只剩下了張揚、劉伯溫、吳用三人，吳用這才說道：「主公，方才元皓之言有所保留。」

  張揚點頭道：「本將也發現了，正要開口詢問，不知加亮為何阻止本將？」

  「不錯。」吳用道：「事實上，要阻止董卓進攻河套，也並非全無辦法，在下相信元皓應該和屬下想的一樣，只不過……他不願意說出來罷了。」

  劉伯溫在一旁面色凝重，淡淡道：「元皓效忠主公當是出自真心，像他這般耿直的人，也不屑於玩弄這些手段，只不過此計太傷天和，而且有損漢室威嚴，所以元皓不願開口罷了。」

  吳用詫異地看了劉伯溫一眼，道：「沒錯，一旦這個計劃付諸實施，漢室旦夕而亡，天下也將大亂不止，到時候兵禍連接，無數的百姓都將流離失所，不過，卻可以使我軍安心發展……」

  「夠了！」張揚仿佛意識到了什麼，目光一寒，沉聲道：「加亮不必往下說了。」

  劉伯溫、吳用驚疑不定的望著張揚，不知道他反應為什麼這麼強烈。

  在劉伯溫和吳用的注視下，張揚長身而起，一甩身後披風，徑直來到堂外，望著漫天繁星，凝重的語氣逐漸飄渺起來。

  「在中原的時候，本將殺過很多人，那些都是漢人，但是加亮應該清楚，那時候本將是迫不得已，別無選擇。如果不殺他們，他們就會殺了我，殺了管亥，殺了老周，殺了我所有的兄弟，一切都只是為了活著而已。」

  劉伯溫和吳用靜靜聆聽張揚的話，一言不發。

  「後來到了北疆，本將更是大開殺戒，更是有了一個小人屠的凶名，可自從來了北疆之後，本將殺的都是胡人。你們可曾見過本將下令殺過一個無辜的漢人百姓？即便是在最危急的時刻，本將寧願讓公孫康殺了那數萬烏桓婦孺，也不曾下令搶過漢人的一粒糧食。」

  「若本將真的狠下心來，像對待胡人一樣肆無忌憚的殺戮漢人百姓，董卓豈能如此輕易便得到并州？早在四路聯軍葬身河套之後，本將便能馬踏并州，依靠搶奪來的糧草，攻下晉陽並不是什麼難事，只是本將麾下這群胡虜若是開了這個頭，恐怕以後就停不下來了。」

  劉伯溫和吳用目光深沉，他們知道張揚並不是大言不慚，當初在中原的時候張揚就能憑藉幾千人攻下天下第一雄關虎牢關，晉陽雖然也是座大城，但還沒辦法和虎牢關相比，如果張揚沒有那些堅持的話，這北疆，不管是幽州、并州還是涼州，沒一個人能夠攔住張揚和他麾下的虎狼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