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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城破

2023-11-17 05:39:56 作者: 嘆伶仃
  李嚴伸手一指城外緩緩移動的黑影,淡淡道:「將軍所說極是,恐怕冀州軍已經開始行動了。」

  「是嗎?」廖化順著李嚴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隱隱約約看到一些碩大的黑影在火把的照耀下若隱若現,廖化的臉上閃過一絲凝重,沉聲道:「正方,明日恐怕便是決戰,你……」

  「將軍不必多言。」李嚴打斷廖化道:「人在城在,陷陣營從來沒有逃跑的將軍,這件事不能由我李嚴開頭,無非一死而已,我輩又有何懼?」

  「也罷!」廖化無奈地嘆息一聲,深深凝視李嚴一眼,把手一招道:「拿酒來,本將要與正方痛飲!」

  李嚴推辭道:「將軍,明日便要大戰……」

  「忒得囉嗦,李正方,明日唯死而已,今夜先與本將痛飲,算是為彼此壯行!」

  「好,便依將軍之意。」李嚴知道推脫不過,只好答應了下來。

  一旁廖化的親兵抱著一壇酒登上城樓,廖化伸手結果酒罈,拍去泥封,一仰脖子咕嘟咕嘟便灌進去半壇,這才愜意地擦擦嘴角,將酒罈遞到李嚴的面前,朗聲道:「正方,該你了。」

  李嚴痛快地接過酒罈,將剩下的半壇酒盡數灌入口中,贊道:「好酒!」

  只是天色漆黑,李嚴並沒有看見,廖化在將酒罈遞給他時,悄悄將一包藥粉撒進了酒罈之中。這是在廖化送走孫思邈時特意要來的,本來是準備給吳用的,沒想到卻用在了李嚴的身上。

  幽暗的夜色下,一陣涼風撫過,吹起廖化一頭染著鮮血的亂發,露出他堅毅的面龐,這一刻,廖化的神情看上去格外平靜,眉宇間凝聚著無盡的蒼涼,一抹微笑卻凝聚在他的嘴角。

  「正方,替某給子昂帶句話。」

  「嗯?什麼?」

  「廖化智謀不如兩位軍師,勇武不如老典、小七,帶兵不如老周、正方,但子昂以我廖化為兄弟,數次拼死救我性命,如今美稷將遭大難,廖化無能,不能守住城池,唯有一死報之,請正方轉告子昂,就說我廖化沒有給他丟人,我廖化終不負陷陣之名!」

  「將軍喝醉了,末將也會死守城池,如何轉告主公?」話沒說完,李嚴只感覺天旋地轉,轟然坐倒在城牆之上,驚道:「這酒……」

  話音剛落,李嚴倒在城牆之上,隱約間還有鼾聲傳來。

  一旁李嚴的親兵目瞪口呆,一臉不敢置信地望著廖化,問道:「將軍,這……」

  廖化面朝城外,背對眾人道:「無妨,正方只是吃了一些孫思邈先生的麻沸散,過段時間自然便會轉醒。爾等可趁著敵軍尚未將美稷全部包圍,火速帶正方出城,陷陣營還剩的八百老兵和五千烏桓鐵騎也一併撤離。」

  一眾親兵滿面愕然,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廖化猛地轉過身來,厲聲吼道:「爾等還等什麼?主公臨走之前任命本將為美稷主將,爾等想要抗命不成?」

  李嚴的親兵無奈,齊齊右拳撞胸,給廖化行了一個軍禮之後,領命而去。

  美稷城西,韓遂的大營之中。

  馬騰疾步而入,大聲道:「兄長,有五千餘騎敵軍趁夜出了北門,是否派兵追擊?」

  「哦?」韓遂神色一動,低頭思慮片刻,搖頭道:「算了,這夥人估計是敵軍的主將見守城無望,趁夜逃跑了,這樣也好,明日攻城可能輕鬆一些,沒必要去追他們。」

  馬騰點點頭,道:「也是,只是這美稷守將一跑,明日美稷必被攻破,若是讓冀州軍安然入城,恐怕連湯都不會留給我們。」

  韓遂聞言深以為然,道:「這麼說明日還得搶先入城,進城晚了只怕就要讓潘鳳那廝搶先。安排下去,明日我們也發起攻城,不過要比潘鳳晚一些,等他把守軍吸引過去後,我們再進行攻城。」

  稍微頓了頓,韓遂繼續道:「聽說那小人屠將擄掠來的婦孺全部集中在了美稷城中,足足有十幾萬人,若是我們能夠占下美稷,吃下這些婦孺和糧草,那我們便能成為這草原上的王。回去以後告訴兄弟們,進城之後,別著急搶什麼金銀,那東西對我們沒用,先把城裡的女人和糧草搶光,金銀之類的送給潘鳳也無妨。」

  馬騰大聲應諾道:「遵命!」

  第二天黎明,天色剛剛放亮,但冀州軍卻沒有一點也試探的打算,十幾台投石車卯足全力,盡情發射,一塊塊人頭大小的巨石絡繹不絕,對著美稷城的西南角狂轟亂炸。雖然準頭不佳,架不住數量眾多,總有一些能夠砸到城牆上。

  本就薄弱的西南角在冀州軍的蹂躪下搖搖欲墜,仿佛隨時都會坍塌。

  麴義率領著麾下的三千名先登死士已經全副武裝,堵在西南角外不遠處,借著盾牌的保護緩緩向前。城牆上的弓箭手被投石車壓制地抬不起頭來,只有零星的羽箭能射下城牆,只不過面對全副武裝的先登死士,這些零星的羽箭很難造成有效的殺傷。

  美稷城中,廖化將剩下的所有守軍都集中了起來,整整三千餘人環繞在西南角即將坍塌之處,森冷的長刀已經出鞘,鋒利的長槍高高豎起,空氣中瀰漫著令人窒息的殺意。

  伴隨著連綿不絕的撞擊聲,眾人面前的城牆不停地在瑟瑟發抖,廖化甚至能清楚地看到無數細小的裂縫已經布滿了整個牆體,並且不斷向四周蔓延而去,不時有大塊大塊的碎石和泥土從城牆上掉落下來,砸在地上,卻如同砸在眾人心上一般。

  城牆搖搖欲墜,但眾人眼中卻沒有了惶恐,反而流露出瘋狂的興奮。人就是這樣,漫長的等待讓他們充滿恐懼,但這一刻來臨時,他們卻又充滿了期待和解脫。

  冀州軍的後陣,五十餘名士卒奮力拉動自己手中的繩索,將投石車的甩臂狠狠拉了下來,隨後在小校的一聲令下,又猛然鬆手,足有數丈長的甩臂猛地反彈起來,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巨響,隨後整個投石車散成一地碎片。

  雖然投石車已經破碎,但巨石還是被發射了出去,在空中划過一道美麗的弧線,重重地向美稷城西南角砸了下來。

  「轟!」

  一聲巨響,人頭大小的巨石終於無可阻擋地撞在了薄弱的城牆之上。

  「嘩啦啦。」

  更為巨大的轟鳴聲傳來,西南角的一截城牆轟然倒塌,形成了一個足有數十步寬的巨大缺口,距離城牆最近的數名士卒甚至都沒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便被滾滾而落的碎石泥土掩埋,只留下數條如同小溪一般的鮮血。

  「先登無畏,勇不可擋,刀山火海,唯我先登!」

  麴義將手中長刀向前一揮,三千先登營士卒齊聲大吼,就像一群發了狂的野狼,咆哮著沖向那道缺口,零星的羽箭還在城頭上射落,卻根本無法阻擋這群洶湧先前的先登死士。

  霎時間煙塵滾滾,先登營就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猛烈地拍向瑟瑟發抖的美稷城。

  「陷陣之志,有死無生,有進無退,有我無敵!」

  廖化身披重鎧,手持銀槍奮力向前一揮,頃刻間,跟在廖化身後的三千陷陣營士卒也瘋狂咆哮起來,沒等飛濺的碎石停止,他們就如同潮水一般沖了上去,將士們嘶吼著、咆哮著,神色間滿是有去無回、有死無生的決然。

  他們沒有任何的退路,將軍說的清楚,如果城池被攻破,不只是他們會被敵軍殺死,他們的孩子、父母都無法倖免,他們的妻子也會淪為軍妓。為了兒子,為了父母,為了妻子,他們除了拼死之外,別無選擇!

  「殺!」

  廖化一馬當先,手持銀槍率先衝上缺口,滾滾煙塵迷亂了雙眼,竟讓他直接撞在了迎面而來的兩名先登死士身上。轟然巨響中,這兩名先登死士居然生生被廖化撞飛,再落下時,竟然被自己人高高豎起的槍矛戳死。

  「殺!殺!殺!」

  洶湧而前的兩支大軍毫無花俏地撞在了一起,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了這慘烈的喊殺之聲,長槍亂戳,長刀狂舞,各式各樣的兵器漫天飛舞,殘肢斷臂帶著殷紅的鮮紅頹然落下,所有人都殺紅了眼,此時此刻的他們,除了殺戮之外,什麼都不會。

  震耳欲聾的殺伐聲中,兩軍士卒成片成片的倒下,而後面的士卒仍然悍不畏死地向前衝去,仿佛無休無止一般,連天穹都染上了一層血色。

  人命比野草還要不如,每一刻都有人哀嚎著倒地,在痛苦中死去。

  廖化瘋狂地揮舞著手中的銀槍,刺出,收回,再刺出,一遍遍重複著機械的動作,他自己都不清楚死在他手下的敵軍有多少,只知道,他的身邊已經布滿了屍體,有敵軍的,也有自己人的。

  「都讓開,讓某來送他一程!」

  冀州軍陣中突然響起了一聲暴喝,竟然生生蓋過了喧鬧的戰場,擁擠不堪的冀州軍堪堪讓出一條可供人通行的道路,一名身披重甲,身材並不高大,但十分敦實的武將昂然出現,正是先登營主將麴義。

  廖化面色凝重地盯著這個帶給他莫大壓力的武將,手中的銀槍不由緊了緊,喧鬧的戰場居然安靜下來,雙方士卒都死死盯著自己的主將,等待著主將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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