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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陷陣營,衝鋒!

2023-11-17 05:39:56 作者: 嘆伶仃
  一具又一具冰冷的屍體躍然於張揚的眼底,他們形態不一,死法迥異,只有一點卻是驚人的一致。

  所有的陷陣營陣亡將士,無一例外,不管他們死法如何,盡皆高昂著頭顱,目光猙獰地盯著前方,只要他們的頭顱還完好地在他們的脖頸之上,便無一例外。

  這也是張揚如此難過的原因,這些陣亡的將士真正做到了,哪怕是死,也要死在衝鋒的路上!

  越接近戰場中央,屍體越來越密集,當一座小山似的屍山出現在張揚面前時,張揚懷抱頭盔,停住了腳步,就那樣肅立在草原之上。大雪不曾停止,忽然又颳起了北風,張揚身後鮮紅如血的披風獵獵作響。

  管亥屹立不倒的身軀直挺挺地站立在屍山之前,雙目圓睜,嘴角的鮮血還沒有乾涸,大張的嘴巴里,森森白牙閃爍著寒芒,頭盔、鐵甲不翼而飛,滿頭烏髮如鋼針一般根根豎起,臉上、身上滿是縱橫交錯的傷口,甚至連森森白骨都清晰可見,數十支長箭貫穿了管亥的身軀。管亥左手握拳,右手拄著早已變形的狼牙棒仿佛還在咆哮。

  「老管!」

  兩聲撕心裂肺的哀嚎在張揚的身後響起,裴元紹和周倉大步上前,一左一右抱住管亥的屍體,放聲大哭起來。

  除了留守馬邑的廖化之外,從南陽起便一直跟隨張揚的黃巾頭領唯有他們四人,如今管亥驟然離去,怎能不讓他們痛徹心扉?

  楊七郎、楊業、林沖等將率領著剩餘的士卒屹立在張揚身後,二萬大軍肅立如林,不管是漢人還是匈奴人、烏桓人,老兵還是新丁,望著管亥的眼中都有凜然浮現。將軍難免陣上亡,但自己的袍澤血染沙場的時候,誰又能無動於衷呢?

  張揚將手中頭盔隨手丟在地上,撲通一聲單膝跪地。

  張揚身後,包括老邁的楊業在內,眾將無不齊齊跪倒在雪地上,連綿不絕的聲音緊接著響起,肅立如林的二萬大軍跪倒一片,荒涼的草原上,除了什麼都不知道的戰馬之外,再無站立之人。漫天的大雪中,眾人低下了高昂的頭顱。

  「轟!」

  一聲巨響,面對數倍於己也始終不曾倒下的管亥轟然倒地,狠狠砸在冰冷地草原之上。

  裴元紹瘋狂搖晃著管亥的身軀,嘶吼道:「老管,你他娘的給老子起來,老子知道你沒死,別他娘的給老子裝慫,你個王八犢子……」

  張揚深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伸手抹去眼角的熱淚,烏黑的眸子裡滿是駭人的光芒。

  「殺我兄弟者,必殺之!!!」

  如同炸雷一般的怒吼響起,迴蕩在空曠的草原之上,在二萬將士的耳邊迴響。

  裴元紹翻身爬起,隨著張揚的怒吼瘋狂咆哮起來,緊接著所有人都怒吼起來,空曠的草原之上,仿佛二萬匹野狼在長嘯。

  「大頭領,梁武他還有氣,他還沒死!」

  周倉在管亥倒下的時候發現了被管亥保護在身後的梁武,伸手一摸梁武的鼻息,發現梁武還有氣時,轉頭對著張揚大吼。

  張揚搶步上前,一把把梁武抱在懷中,差點被血水滑倒也不在意,只顧瘋狂地搖晃著梁武。

  「醒醒,梁武你醒醒。」

  隨著一口血水溢出,梁武悠悠地睜開雙眼。

  他怔怔地看著張揚,張揚也怔怔地看著他。

  梁武從張揚明亮的眸子裡,看到了自己枯瘦的倒影。

  「你是誰?」

  「我是兄長啊。」張揚竭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勉強地扯動嘴角,卻比哭還難看。

  梁武痛苦地搖搖腦袋。

  他不記得我了?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你認錯人了。」梁武掙扎著站起身來,「我要離開這裡,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你要去哪?」張揚看著那熟悉的面龐,難言的痛楚和悲傷遍及全身。

  「戰場!」梁武滿臉鮮血,卻是異常的堅決。

  「戰場……」張揚喃喃。

  「我要去救我的同袍,他們很危險。」梁武頭也不回地向外走,「我不能讓他們孤軍奮戰。」

  張揚覺得自己的心臟被狠狠揪了一下,眼中的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傾瀉而下,越走越遠的梁武在他的淚眼中模糊地只能看得清一個背影,一個並不健壯,但異常倔強的身影。

  「陷陣之志,有死無生!」

  沙啞卻略帶哭腔的聲音從梁武的背後響起,梁武有些疑惑。

  「有進無退,有我無敵!」

  「就是死,也要死在衝鋒的路上!」

  「絕不放棄任何一個兄弟!」

  梁武的腳步越來越慢。

  當這幾句話從張揚口中傳出的時候,張揚幾乎泣不成聲。他仿佛看到戰火紛飛的戰場上,堆積如山的屍體包圍中,他累極了,洶湧流出的血水模糊了他的雙眼,他英勇地跟在管亥的身後,一次次刺出自己手中的長矛……

  他還是個孩子,他其實很膽小很怕死……

  張揚用力的抹抹自己臉上的淚水,他不想哭,可眼淚為什麼就止不住?

  向外走的梁武停下腳步,臉上的疑惑不解愈發濃重,這些不著邊際話讓他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就像他身體的本能一樣,剛才的一瞬間,他甚至本能地想跟著那個聲音一同吶喊,好奇怪……

  張揚模糊的淚眼中,那個還略顯瘦小的身影停了下來。

  很熟悉吧,梁武,你一定覺得很熟悉吧?

  因為,這些話已經深深地印入我們的骨子裡了啊。

  哪怕你的記憶已變成空白,哪怕你連我都不認識了,哪怕這就是命運。可是,沒關係啊,一點都沒關係阿,死裡逃生都苦苦守著不曾拋下的掛念,一定會在你的魂魄中留下什麼!一定會!

  張揚猛地站起身,任憑淚水在臉上肆意橫流,他高舉右臂,就像從前無數次一樣,嘶聲怒吼。

  「陷陣營,衝鋒!」

  梁武猛然回頭,身體就像被閃電擊中一般。

  「兄……兄長?」

  張揚飛奔過來,一把將梁武摟入懷中,這個他重生以後第一個遇到的人,這個一直被他當作弟弟的人,這個瘦弱倔強的少年,他終於想起來了。

  「兄長,管頭領他……」

  「我知道,我都知道,老管他是個漢子,我一定要活颳了劉虞老賊,為老管報仇!」

  沒人注意到,不遠處管亥圓睜的怒目突然闔上,嘴角扯起一抹微笑,本來猙獰無比的面孔突然變得安詳起來。

  「報仇!報仇!報仇!」

  憤怒的咆哮在草原上久久不息,兩萬餘頭野獸瞪著通紅的雙眼聲嘶力竭的咆哮著、怒吼著、叫囂著,沒有人能阻擋他們為兄弟復仇,沒有人!

  楊業楞楞地看著這一幕,他是忠心於大漢的,可他環顧四周,入眼儘是瘋狂怒吼的將士,包括他的兒子楊七郎。而且,眼前這一幕讓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阻止眾人,該怎麼勸說張揚。

  這個為大漢戍邊一輩子的老將默然無語,花白的頭髮瞬間變得全白,本來挺拔的身軀居然變得傴僂起來。

  「大漢,要完了嗎?」

  楊業抬頭仰望蒼穹,任由雪花冰冷地砸在自己溝壑縱橫的臉上,這位為大漢奉獻了一輩子的老將,神情無比落寞。

  薊縣,州牧府。

  猛地從噩夢中驚醒,劉虞激泠泠打個冷戰,伸手一摸,被窩內一片冰冷潮濕,身上也儘是冷汗。

  一旁的老妻被劉虞的舉動驚醒,起身關切的問道:「老爺,做噩夢了?」

  「沒什麼,你繼續睡吧。」

  劉虞伸手給老妻掖掖被角,輕描淡寫地掩飾了過去。

  和衣重新睡下,但卻無絲毫睡意,剛剛的夢境依然歷歷在目,在劉虞的腦中揮之不去。

  揮揮灑灑的大雪下,一頭碩大的狼王昂首長嘯,悽厲的狼嚎攝人心魄,它的身後,數萬匹孤狼昂首肅立,每一頭狼的眸子裡散出出冰冷的寒芒。只見狼王猛然回頭,一雙閃爍著綠光的眸子裡滿是殺機,死死地盯著他,一張碩大的狼嘴裡滿是鋒利的獠牙,沾染著殷紅的鮮血。

  閻柔還沒有回來,陰風峽谷的戰事不知道如何了,烏桓人趕得上嗎?

  劉虞重新坐起身來,披上一件棉衣走出屋外,一股寒風襲來,漫天雪花飛舞,劉虞的雙眼猛然睜大,在他的眼中,漫天的雪花居然如同鮮血一般通紅!

  一股股不安襲上劉虞的心頭,如此詭異的夢境,難不成是上天在向他警示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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