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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慕容恪

2023-11-17 05:39:56 作者: 嘆伶仃
  雜亂的馬蹄聲驚起了一地的禿鷲,撲扇著翅膀飛上了高空,用他們粉紅色的醜陋頭顱注視在大地上它們剛剛還在享用的美食,不時的發出一聲慘烈的淒鳴,為天地添上些許的蒼涼之感。

  慕容恪年輕的面龐上陰沉如水,被眼前血腥的一幕所震撼,原來應該是去斤禿律老營的平原上一片狼藉,橫七豎八的氈包上滿是漆黑的燒焦痕跡,不少還有零星的火苗在閃爍,成群的牛羊和戰馬不知所蹤,昔日熱鬧非常的營地一片死寂。一具具身首分離的屍體雜亂無章的堆迭在一輛破車前,半人高的破舊車輪被鮮血染得通紅,不時還有殷紅的血跡緩緩滴落,不遠處,數不清的頭顱被整整齊齊地堆放在一起。仿佛為了計算方便,人頭都是十個一堆,壘成金字塔的形狀,放眼望去,這樣的人頭堆不下百處。空氣瀰漫著皮脂燃燒的焦臭和濃重的血腥味,令人聞之欲嘔。

  慕容恪是鮮卑大部慕容部落首領莫護跋的兒子,其實在莫護跋之前,慕容鮮卑並不被稱為慕容鮮卑,而是因為莫護跋喜歡一眾叫戴步搖冠的帽子,而鮮卑話中,步搖和慕容發音相近,莫護跋便索性用慕容為部落名,甚至給兒子起名也改姓了慕容。在鮮卑族中,部落得千人眾,可以稱為頭人,萬人眾則為首領,十萬人眾可以封王,百萬人眾才可為單于,整個中部鮮卑只有一個單于,那就是魁頭,整個鮮卑的最高統治者。

  慕容恪是來下聘禮的,他看上了去斤禿律的妹妹,雖說去斤部也算是鮮卑部落中不小的部落,但去斤禿律不過只能稱個頭領罷了,比慕容部差了可不是一點半點,他慕容恪的父親莫護跋可是被鮮卑單于親自封為日逐王的,部落中人口足有十餘萬,控弦能有七八萬,絕對是草原上一股不可忽視的勢力。換句話說,他慕容恪能看上去斤禿律的妹妹,絕對是他去斤部落幾輩子積的陰德,如果鮮卑人也有這個說法的話。本來慕容恪滿心歡喜的來迎娶美人,不想美人沒看到,去斤部落竟然已經被人滅族了!

  「小王,是匈奴人幹的。」

  一名隨從自枯黃的草地上撿起一把布滿缺口的彎刀,嚮慕容恪道:「這是匈奴人特有的彎刀。」

  在漢人看來,鮮卑人、烏桓人還有匈奴人所使用的彎刀並沒有什麼不同,除了貴族使用的彎刀鑲滿寶石之外,普通士卒的彎刀都是一個樣,但在這些胡族眼中可不同,他們能根據彎刀的弧度,刀柄上的紋飾,清楚的分辨出這殺人利器屬於哪個種族,甚至能分辨出屬於哪個部落的。

  「還有烏桓人。」另一個侍從在地上拿起一頂氈帽,遞到慕容恪的面前,道:「只有烏桓賤種才會用待這種用兔皮製成的氈帽。」

  慕容恪八尺上下,看起來並不魁梧,但全身的肌肉十分勻稱,一頭金髮隨風飛舞,頜下稀疏的金色鬍鬚剛剛刺破皮膚不久,一雙碧藍的眸子,腰間的彎刀布滿各種顏色的寶石,一切的一切都顯示著他身份的尊貴。

  慕容恪彎腰仔細察看了平原上的馬蹄印,又走到馬車邊,將手指從滴血的車輪上輕輕抹過,放到鼻翼下聞了聞,喃喃自語道:「血腥味尚未散盡,距離屠殺的時間絕對不超過兩天,敵人至少有兩萬騎。」

  話音剛落,慕容恪不禁為自己的推斷嚇了一跳,匈奴不復從前,而且經常內鬥,很少能組織起來萬人以上的大軍,至於烏桓,他們還不如匈奴,烏桓都是一些小部落,他可不認為烏桓中有人能組織起兩萬的大軍,更何況聽說烏桓正在和大漢交戰,沒理由會來去斤禿律的部落劫掠。且去斤禿律部落雖然比不上他的慕容部,但能上馬彎弓的勇士至少也有萬餘,沒理由會被屠殺,連敵人的屍首都看不見幾具才是。

  「小王,匈奴人和烏桓人怎麼會聯合在一起的?沒聽說他們有什麼聯繫啊,而且匈奴人不是正在內亂嗎?聽說他們的單于都死了,怎麼還會跑到草原來劫掠我大鮮卑的部落。」

  慕容恪沒好氣得瞪了問話的人一眼,怒道:「你問我,我問誰去,追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去斤部落牛羊無數,婦孺也不少,這群強盜必然走不快,兩天時間最多不過百里,現在估計還在長城外。」

  「小王是想劫回去斤部落的牛羊和婦孺?」

  「可是我們只有五千勇士,除非回部落中求援。」

  「部落離這裡最少有五百里的路程,等回部落帶領族中勇士趕到,我們再越過長城去搶,就要面對大漢的官軍了。雖說鮮卑勇士並不害怕懦弱的漢人,但魁頭一心只想穩固他的單于之位,不會想和大漢開戰的,只憑我們慕容部落,人數太少了。」

  「那小王是想……」

  慕容恪把手下五個千人將聚集在一起,低聲道:「我欲率軍越過長城,襲擊烏桓人的部落。」

  「什麼?!」

  饒是這五個千人將俱是草原上的勇士,聽了慕容恪這話都紛紛色變。

  慕容恪詳細解釋道:「匈奴人都在河套,就憑我們這五千人馬,肯定有去無回,烏桓人則不同,烏桓都是一些小部落,距離最近的那樓來部最有可能是屠殺去斤部落的人,那樓來三年前就曾經劫掠過去斤禿律,這次聯合匈奴人把去斤部落屠殺也不足為奇。不過去斤部落也不是泥捏的,那樓來想要洗劫去斤部,必定盡起族中青壯,如果我們能夠趕在那樓來回去之前襲破那樓來的老營,便能收攏去斤部落散步在草原上的部眾,更能使小王我揚名草原,到時候,鮮卑單于這個位置,我慕容部未嘗沒有機會。」

  慕容恪可是被典韋爆表出來的人物,作為十六國十大名將之一,斬殺十六國猛將冉閔的人物,自然有他的驕傲,不可能甘心做一個部落首領那麼簡單,廣闊的草原已在他的胸中,甚至更為寬廣的中原大地他也不是沒有想法,而那樓來部,無疑是他實現胸中野望的第一塊踏腳石。

  一名千夫長勸道:「小王,關內有大漢的精銳邊軍駐守,而且聽說幽州牧劉虞和右北平太守公孫瓚都是狠角色,我們只有五千人……」

  「再精銳的漢軍也不過是待宰的羔羊,只有烏桓那種賤種才會臣服在漢人的腳下,愚蠢的匈奴人早已忘記了他們祖先的榮光,而我們鮮卑才是草原上的狼,什麼時候羊也能吃狼了?」

  代郡,普盧夫部的老營。

  無數的箭矢在空中來回飛舞,自由穿梭,普盧夫奮力揮舞著手中的彎刀,儘量格擋著無處不在的箭雨。

  一支狼牙羽箭悄無聲息的射至,鋒利的箭鏃沒有受到任何的阻擋,輕易剖開了普盧夫身上的皮甲,深深地扎入了普盧夫的胸口。

  無盡的寒冷瞬間襲擊了普盧夫,剛才還無窮無盡的力量頃刻間從他的身體內退走,揮動彎刀的雙手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雄壯的身軀在馬上搖了兩搖,差一點便被飛速奔馳的戰馬甩落在地。

  「去死吧,鮮卑土狗!」

  「該死的是你們,烏桓賤種!」

  震耳欲聾的喊殺聲混合著激烈的金鐵交鳴聲,再加上利箭破空的尖嘯,血與火之歌直衝雲霄。

  平坦的河灘上,鮮卑人和烏桓人正殺得難解難分,烏桓人男女老幼盡皆出戰,鮮卑人人多勢眾,更兼養精蓄銳,長途跋涉趕回老營的烏桓人完全不是對手。

  一個時辰前,普盧夫率一萬餘大軍火急火燎趕回老營的時候,正好趕上拓拔熙對他的老營發起進攻,雙方也不言語,就像兩隻眼睛通紅的鬥牛一般,亮出鋒利的牛角便向對方沖了過去。

  「父親!」

  普盧夫的兒子赤達眼見父親受傷,連忙催馬趕到普盧夫的身前,勒住馬韁,只見普盧夫臉色蒼白,眉宇間全是痛苦之色,雙手無力地虛扶馬頸,用盡全力才沒有從馬背上跌下。

  借著明亮的火光,赤達清晰的看到,一支鋒利的羽箭從普盧夫的胸口穿過,後背透出,殷紅的鮮血順著鋒利的箭鏃緩緩滴落。

  不遠處的戰場上,無數的烏桓兒郎正一片片的倒下,連日的奔波讓他們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無力阻擋鮮卑人的屠殺。

  赤達雙目通紅,手中彎刀被緊緊攥住,正欲暴走之際,忽見普盧夫幽幽醒來,滿面紅光,一雙褐色的眸子死死地盯著他。

  「父親,看我給你報仇!」

  「不!」普盧夫艱難地搖了搖頭,一抹鮮血從他的嘴角泊泊流出,用力咳嗽兩聲,虛弱道:「吹號,全軍撤退!」

  「什麼?」赤達不可置信的盯著普盧夫,大聲問道:「為什麼?我的兒子,你的孫子還在部落中呢!」

  普盧夫溝壑縱橫的臉上紅光更盛,從馬背上猛然坐直身軀,怒吼道:「兒子沒了可以再生,難道你想讓代郡烏桓的全有勇士都葬送在此嗎?立即吹號,全軍撤退!」

  赤達通紅的眸子瞬間冷卻下來,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他知道,父親說的沒錯,如果他們全部戰死在這裡,代郡烏桓就真的完了。

  「嗚嗚嗚。」

  低沉沙啞的牛角號瞬間響徹整個戰場,正在和鮮卑人搏命的烏桓人紛紛調轉馬頭,脫離戰場,不遠處就是他們的部落,但他們知道,他們回不去了。

  鮮卑人並沒有追擊,他們是來俘獲婦孺、牛羊的,並不是來和烏桓人拼命的,沒了牛羊的烏桓人自己都活不下去,不需要他們再損耗部落中的勇士來送他們上路。

  烏桓人倉皇后撤二十餘里,在一處山谷中紮下營來。

  普盧夫清點人馬,一萬餘大軍經過一個時辰的血戰,已然只剩下了七千餘騎,更為可怕的是,失去牛羊和部落的烏桓人該怎麼度過這個寒冷的冬天?

  「赤達,把所有的頭人找來。」

  「是,父親。」

  僅剩的五名頭人湊到普盧夫的身前,全有人都面帶哀傷和惶恐,他們同樣不知道這個冬天該何去何從。

  「我時間不多了,有些事要交代一下,不然我死不瞑目。」

  普盧夫嘴角的鮮血就沒有一刻停止,他的嘴唇現在已經沒有一絲血色,搖搖欲墜的身軀看起來隨時可能撒手人寰。

  「爹,你不會有事的。」

  「閉嘴!」普盧夫神色一厲,沉聲道:「鮮卑人勢大,光憑我們部落已無力抗衡,遼東的張舉和丘力居之類的也不是成大事的人,看著吧,公孫瓚可是個狠角色。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不然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現在的烏桓已經不是幾百年的烏桓了,背叛大漢,只有死路一條。」

  眾人神色惶恐,急急問道:「大人,你說吧,我們該怎麼辦?」

  普盧夫轉過頭,目光慈祥地看著赤達,道:「赤達,現在,你是代郡烏桓的大人了。」

  幾位頭人會意,翻身下拜道:「我等參加大人!」

  赤達連忙扶起幾位頭人,再回頭時,只見普盧夫已經嘴角含笑地閉上了自己睿智的雙眼,雖然普盧夫沒有詳細交代該怎麼辦,但赤達已經明白了普盧夫的心意。

  作為曾經叛亂過的烏桓人,基本上不會有大漢的官員再接受他們的投降,唯有那個人,他心胸寬廣,對待他們這些異族也頗為仁慈,他是不會計較烏桓從前的叛亂的。

  那個人就是大漢幽州牧,劉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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