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西州
2023-11-17 04:43:13 作者: 斷刃天涯
迎合上意這種事情,在這時代還是比較丟人的。跟皇帝對著幹,那才是高風亮節。皇帝做的對,那是理所當然的,沒必要捧著他。皇帝做錯了,就該噴他。
這年代的士大夫比較有節操,所以就算知道李世民心裡怎麼想的,一般也不會站出來拍皇帝的馬屁。在這個時候的士大夫看來,歷史的教訓告訴他們。皇帝不能慣著,得防著。不然的話,搞不好又出一個隋煬帝來。
能制衡皇帝的原因,不外是士族門閥在這個時代的強勢。當然在貞觀一朝的中後期,隨著魏徵等人的老邁,李世民的強勢已經很難有人能抗衡了。
既然無法抗衡,那就不說話就是了。免得被民間物議流言潑一身的髒水,留下罵名。
群臣沒人站出來說話,就算是長孫無忌,也不敢輕易站出來說話。這麼說吧,新舊門閥之間的利益,開始出現了交錯。這也是為何後來的李治,要廢掉太原王氏的皇后時,長孫無忌和褚遂良死活阻撓的原因。
新舊貴族之間,從最初的對抗,到後來的媾和,這個過程花費的時間並不長。利益是最穩定的紐帶!即便李世民推出了科舉,推出了印刷術,打破了知識壟斷。有一點無法改變,李世民自己都是門閥的出身。
大臣們不說,李世民很失望,只好自己開口:「朕擬設西州,以安西域。」
開疆拓土這種事情,對於每個皇帝來說,都是無法抗拒的誘惑。因為他不是躺在前任皇帝的基礎上吃老本,這是可以祭告太廟的偉業,是皇帝政績的最佳體現。可以青史留名不說,還能泰山走一趟封禪。
李世民要做千古一帝,這種嘴邊的肉,怎麼可能不吃?誰攔著他泰山封禪,誰攔著做千古一帝,絆腳石就必須搬走。
高昌太遠了,道路太難行了,士大夫們和他們所代表的門閥貴族,並不是很感興趣。因為覺得無利可圖不說,朝廷還要花費巨大。那種破地方,丟給蠻夷野人又如何呢?
這種思維不是現在才有的,過去就有。對於中國人來說,不適合耕種的地方,其實都沒啥保留價值。就算適合耕種,距離中央集團太過偏遠,投入和產出的利益不大,也沒啥吸引力。漢朝打通西域,主要開始為了對付匈奴這個宿敵,再者就是絲路的利益巨大。
到了唐朝,在群臣看來,如果西域諸國安分守己,沒必要親力親為去守著西域吧?這種思維到後來明顯不成立,你不搞人家,人家也要搞你的。所以才要徹底把西突厥干趴下。不然就無法保障絲路的暢通,因為利益一致,朝野才同意開邊。
現在還沒到那個時候,所以利益還算有保證。考慮到投入的問題,還是有人站出來反對了。誰呢?魏徵!這個人很特別,歷史地位很高。
面對如此強勢的李世民,群臣都沒出來反對的時候,魏徵站出來了。
「陛下初即位,文泰夫婦首來朝,其後稍驕倨,故王誅加之。罪止文泰可矣,宜撫其百姓,存其社稷,復立其子,則威德被於遐荒,四夷皆悅服矣。
今若利其土地以為州縣,則常須千餘人鎮守,數年一易,往來死者什有三四,供辦衣資,違離親戚,十年之後,隴右虛耗矣。陛下終不得高昌撮粟尺帛以佐中國,所謂散有用以事無用,臣未見其可。」
以上是原文,翻譯成白話的意思,大概就是鞠文泰和皇帝有舊情,現在他死了,放過他的兒子,恢復高昌國,其他小國都會被陛下的仁德感動的。
如果要設一個州呢,至少要一千的兵力守衛,三五年換一次,在路上就得死掉三四成。最終朝廷無法從高昌獲利,花了錢得不到好處的事情,臣不認可。
魏徵說的是不是誇張了點呢?應該說是有點,但是誇張的程度不大,所以才體現出李誠在西征大軍中行軍時做出的貢獻巨大。
面對魏徵的勸諫,李世民黑著一張臉不說話。讓他放棄高昌,不可能的。所以李世民忍著不悅回了一句:「卿身體不好,回家去養病吧。」
魏徵說的對不對呢?看起來很有道理,放在整個歷史來看,如果當局者都這麼想的話,今天的中國也就是在黃河流域。類似的案例在明朝也有一次,朱棣死後,文臣鼓吹放棄交趾,也就是現在的越南。
魏徵神色暗淡的舉著笏板:「臣老邁,請乞骸骨。」
李世民更加不快了,一個人總是給你掃興,你喜歡的起來麼?強忍著要發怒的情緒,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李世民依舊和顏悅色道:「愛卿哪裡話來,朕可離不開愛卿的輔佐。」
換成一般矯情的人,可能會繼續堅持,但是魏徵卻沒有,只是一次就默默的退下。
魏徵反對無效,李世民乾剛獨斷,群臣沒有異議。
「一個朝代開疆拓土,不僅僅是君王的榮耀,也是輔佐臣子們的榮光。從這個意義來說,魏徵是個值得敬佩的人。他的觀點或許不可取,但他是個有堅持的人。」這是後來李誠對魏徵的評價,當然是說給李治聽的。
「一個國家如果沒有人敢發出不同的聲音,那距離危機也就不遠了。人,要聽的進去不同意見,你可以不接受他的觀點,可以不認同他說的每一個字,但是你一定要讓人家說話。」這是李誠告誡李治的又一個道理。
李世民下令擬旨,群臣都在,三省皆無異議,高昌立為西州,正式成為大唐的一個州。
這是一個自上而下,不斷開拓進取的時代。儘管有很多反對的聲音,但是依舊無法阻止大唐君臣往前走。高昌的定位決定之後,李世民又做了一個在群臣們看來微不足道的決定。
李誠平妻武順,賢良淑德,才情卓著,特賜誥命……李二,還是說話算話的。
唐軍在高昌一直呆到五月底,總算是等到了朝廷派來的官員,帶來了朝廷關於設立西州的旨意。這個時間,比歷史上要提前了很多。關於如何在沙漠中行軍的內容,侯君集讓李誠寫了一個東西,也被信使帶了回去。
這樣以來,這次來西州上任的官員,隨行人員的損失,意外的不足一成。十個裡面,都沒攤上一個倒霉蛋。之所以會有這麼好的效果,關鍵是一副地圖。李誠親手繪製的地圖,還有指南針。當然這個指南針,是李誠送給裴行儉的。
作為李誠來說,在高昌這段時間呆的並不算特別愉快,因為他要不斷地生病,而且這個鬼地方也沒啥好玩的。要不怎麼薛萬均會被人抓到把柄呢?似乎除了女人,也沒啥好玩的。
李誠的後軍大概是個例外,因為軍紀良好,後軍的營地外面,聚集了大量的本地人。做什麼生意的都有,自然也不乏自帶設備搞生產的女人。士兵們發泄精力的渠道主要有兩個,一個是在球場上橫衝直撞,一個是軍營不遠處的一片民宅里。
只要不擾民,李誠對士兵們還是很寬容的,吃的喝的,都盡力弄最好的。相比之下,前軍,中軍的軍紀,就要糟糕多了。經常會發生一些糟心的事情,但是不歸李誠管,所以也就當著沒看見。
作為領軍的將領,李誠算是潔身自好了,除了兩個走的時候給點錢打發的胡姬。其餘的事情一概不碰,大小酒宴,一概不參加。安心的在軍營里「養病」。
關於留守將領的問題,李誠出了個抓鬮的主意,朝廷的官員來了之後,這個問題就擺在桌面了。留誰,這是個問題。於是侯君集把一干將校都召集過來,夠資格留下的,抓鬮決定。
這個全憑手氣,沒法子的事情。所以,眾將校也沒什麼意見。不過侯君集這傢伙有點討厭,之前非要發表一番演講,內容無非就是留下來的人不要泄氣,有機會做班超哦。
李誠聽了歪歪嘴,你忽悠傻子呢?要不,你留下來?還是讓你的侄子侯三留下來?侯三明明是有資格抓鬮的,為何人都沒在場呢?
李誠還在心裡吐槽的時候,一個人站了出來,這個人原來是個大帥比,現在曬黑了很多,臉上也多了一些滄桑。這個大帥比叫裴行儉,他站出來朝侯君集抱手道:「卑職自請留守!」
「我反對!」李誠開口了,主要是覺得內疚了。這裴行儉不是被自己忽悠瘸了吧?儘管他在歷史上就是在西域建功立業的,但這個時空完全沒必要在西域受苦不是?
現場一陣安靜,所有人的視線都對著李誠,行軍總管反對自己的部下留守西域?這種上司,給我來一打。
裴行儉深呼吸,沖李誠抱手道:「自成先生,裴某心意已決。長安隨好,但卻無用武之地。」李誠淡淡道:「閉嘴,想打仗在長安也有的是機會。」
侯君集臉色變得的難看了,瞟了一眼李誠:「自成,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