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回朝
2023-11-17 00:09:18 作者: 衡庭清
手上的血跡被冷水化開融進了水盆之中,將水染得微紅,蘇清的雙手支撐在桌案上,水滴從她的鼻尖滑落,滴進淡紅色的水中,泛起一片波紋。
蘇清微喘著,胸口有些發悶。
安靜的看著水面中自己的倒影,她的呼吸卻緩緩的均勻起了起來,沉默著。
天色漸晚,不知道那風是什麼時候開始吹得,夜晚的風突然的大了起來,雪倒是變小了幾分。
蘇清拿著腰牌,去馬廄牽出了自己的坐騎,走出了營壘,她沒由來的想出去走走。
風吹得蘇清的披風翻卷,她騎在馬身上茫然地看著漆黑的小路,身後留下一排零散的腳印。
直到今日殺了那東離的探子,她才第一次真正的明白,她已經上了戰場,這個不是你殺人就是人殺你的地方,這個你不知道哪一天就會躺在哪兒的地方。
忽的,蘇清輕笑了一聲,搖了搖腦袋。
罷了,反正如今她也沒有得選。
蘇清抽了抽被風吹的發冷的鼻子,不再去想那些,蒙的拉著馬的韁繩。
那馬兒撒開了蹄子,飛奔了起來。
「!」隨著蘇清的一聲驚呼,一人一馬宛若一道飛影,在風雪中穿梭而去。
站在營壘的高牆上的士兵看著遠去的蘇清,搖了搖頭,戰時,還能像這般心大的在營地外撒歡的,估計整個北盟也就是她獨一人了。
軍里相傳,這位主將野的緊,這般看來,當真是沒錯。
依舊是那片草坡,馬兒的鼻子裡哼出了一股白霧,慢慢的放慢了腳步。
蘇清伸著手在黑哥的馬鬃上揉著,說了這麼句:「多虧了你了。」
說著,從馬背上翻了下來。
卻突然感覺到了一個視線,蘇清回過頭,看到一個人已經坐在了高坡上。
愣了一下,回過神來,拍了拍馬兒的脖子:「去吃青料吧。」
「還真巧啊。」蘇清走上了山坡,站在那人的一旁,隨意地坐了下來。
那人正是前幾日的那晚遇到的白衣公子,於絮。
「啊,確實是巧。」於絮淺淺一笑,回過了頭,繼續看著這山原。
兩人盤著腿坐著,突然,蘇清慢慢說道:「我今天,殺了一個你們的探子。」
「這是我第一次殺人。」
「······」於絮沉默著,點了一下頭:「殺人感覺怎麼樣?」
他沒有去怪蘇清,因為他明白在戰場上,本就是生死由命,死了,也怨不得別人。
「不太好。」
「我從未殺過人,卻見過殺人,我原本就只是一個讀書人,最多在這戰場上做一個軍師。」於絮看著漆黑一片的洛城,淡淡道。
蘇清勾起嘴角:「沒膽。」
「嗯。」於絮也笑了:「我著實慫的厲害。」
停頓了一下,蘇清說道:「戰場上遇到了,我不會手下留情的。你是北盟的人,我可不會放過你。」
「我也不會,我們還沒較量過呢,再說了,你自己不過是一個讀書人,說不定當真連我一個女子都打不過。」
「呵呵呵。」於絮笑出了聲: 「當真讓人羨慕啊。」
「如果沒有這戰事,也許你我,會是知己。」
蘇清卻搖著頭:「我倒是一點也不想認識你。」
「誰知道呢。」
於絮回頭看向蘇清,卻是愣住了。
這是他第一次看清蘇清的樣子。
黑色的長髮隨著風輕擺,粉面含春卻又帶著沙場英武,隨意地支坐在他的一旁,穿著一身戎裝,卻不難看出,這是一位姑娘。
一雙如絲美目望著風雪,劍眉卻是凌厲,很難說清這姑娘給人的感覺,但是很好看,很美。
「於兄。」
等到於絮回過神,他笑嘆了口氣。
「方才是我說錯了,若是你我早日相識,說什麼,我也會把你娶了。」
「啊。」蘇清平淡的應了一聲,她只當是這於絮在開玩笑,隨口說道:「那抱歉了,我不喜歡男人。」
這並不是玩笑話,她是真的不喜歡男人。
相比於男人,她更喜歡花未,如此也算是沒有騙人了。
當蘇清在夢境醒來之後,腦子還有些昏沉,肚子也有些餓。
「水~」
這聲音格外嘶啞,蘇清乍一聽還以為自己怎麼了,她甚至有種感覺,她覺著自己不能說話了。
她只不過是覺得有些睏乏,睡得久了些罷了。
很快,就有人送上了溫水,蘇清接過那杯水,一口氣全部下了肚,一滴不剩。
她那乾澀的喉嚨這才有些許緩和。
看向那些熟悉的身影,很快這小小的營帳里漸漸的多了很多人。
這些人,蘇清都見過,他們臉上表情各有不同,但有一點卻是相同,他們在看她。
忽地,蘇清想起來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我記得,我們勝了,莫不是我在做夢?」蘇清的聲音雖然還有些嘶啞,但比之之前要好得多。
花未離得蘇清最近,方才也是她遞的水。
自然,她也先說了話:「對,你睡了整整兩天,想來是睡糊塗了,你若是再不醒,恐怕我們就得找幾個醫者給你瞧瞧了。」
在場的除了小溪這人面色如水,沒有任何的波瀾,其他的幾位或多或少都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尤其是君哲。
「原來不是夢。」蘇清低聲呢喃。
「族長,既然已經醒了,那我們也該回朝了。」君哲如此說了一句。
「好,等我先吃口熱乎的,吃完我們便走。」
「也用不著如此急忙,不至於不至於。」副將不由笑了笑,似乎是覺著蘇清這話戳中了他的笑點,竟看起來有些憨傻。
原本聽了這話,眾人臉上皆有些憋不住。
這下好了,因著這副將的話語,營帳里傳來一陣爽朗的笑容,這副場景,倒顯得有些歡樂,完全不見之前的沉悶,就連君哲臉上也掛著一絲笑意。
第二日,蘇清帶著剩餘的幾百士兵,他們幾乎每一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些傷勢,卻沒有因著這一點,就有失軍人的風範,反而每一個人姿態挺直,面上神采奕奕,身上雖有傷,卻難掩滿面容光,光是看著,都心生敬佩。
這件事算是完美解決了,蘇清雖受了傷,但好在戰事獲勝,自己最多也只是受了點皮外傷,倒也不打緊。
最主要的是,她因著這一場的勝利,可以像蘇遲提出一個條件。
朝堂
大臣們如同往日般,該匯報匯報,原本北盟近年來除了東離時不時冒犯一下,就無大事,日子隨著戰事獲勝,又重新回到了原先的樣子。
可不知為何,蘇清這位國師卻一直沒有獲封賞,所有大臣沒有一個人開口提這件事,似乎他們都忘記了,此事理應給蘇清一個獎賞,給這些眾將士一些賞。
他們不急,蘇清自己也不急。
她的傷勢不重,早就重新上了早朝,原本以她的國師的職責,本不用像現在這般,天天上朝,聽這些亂七八糟的政事,但自從洛城回來後,她就天天來,沒有一次曠過,卻又從來不說事情,就像是一個旁觀者。
在場的大臣,雖然面上不顯,心中卻是在想這位國師大人究竟要做什麼。
若是是要獎賞,為何不直說,反而非要天天來著朝堂上,也不知道是膈應誰,不過這女皇也是,為什麼遲遲不給封賞,不怕寒了那些為北盟上戰場的錚錚鐵骨將士的心麼,如今倒是越來越看不清他們這位女皇陛下的心思了。
「陛下,臣認為是該給洛城一戰的將士封賞了,國師大人雖從未領過兵,卻能贏過東離的恭王,也該封賞了才對。」
這時,久久不曾發言的丞相說了話。
蘇遲坐在龍椅上,眼神掃過這些大臣身上,最後才將視線移向丞相。
「此事,國師確實是做的不錯,朕的北盟士兵也應該得到他們本就該的獎賞,拖了如此久,不知國師等得可是有些急了?」說道最後一句,蘇遲繼而看向蘇清,面上的表情讓人看不透。
「臣作為北盟的一份子,為北盟鞠躬盡碎是臣的本分,原就沒有什麼等得著急一說,這是臣的職責。」蘇清如此回道。
「國師說得不錯,但朕也是賞罰分明的,既然你有功,也沒有不賞的理由,不知愛卿可有什麼想要的,不妨同朕說一說。」
蘇遲將這抉擇,放在了蘇清的身上。
「臣既不缺吃喝,也不是那喜奢愛寶之人,但要說臣有什麼想要的,還真有一件。」
「不知國師所求何事,朕倒是有些好奇了,想你前面所說,這事自然不是什麼金銀珠寶。」
「陛下,臣和南族的族人思念尚昭儀已久,不知這一次可能否請陛下,允許娘娘回南族幾日,也算是解了臣這些日子心中所牽。」
蘇清此話說得十分清楚,也算是情理之中,且不是什麼大事,不過就是讓後宮的尚昭儀回南族住幾日。
可這人偏偏是尚昭儀。
只是一瞬間,蘇遲看向蘇清的視線變得有些凌厲。
「尚昭儀身體不好,不宜吹風,此行怕是身體受不住,國師也該明白,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