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你如何看
2023-11-17 00:09:18 作者: 衡庭清
跟在沈玉身後的真是一身素衣的蘇清,頭頂簡髻,一隻銀簪半束,墨發飛瀑,氣質清冷絕艷,甚是扎眼。
蘇清聽著沈玉的話,也是輕笑,唇角添上一抹微彎,更令人心之神往。
立在船下的林睿翹首以望,肥肥的臉,粗短的脖子,如塞得太多肉餡包子的身材,大號的體型,偏生了一雙鼠眼,整個人顯得猥瑣好色,其身後立著的應是林睿的謀士,身形竟是與林睿完美相反,但氣質卻是如出一轍。
在林睿和其謀士身後,是一群叫不出名來的華服之人,估計,便是淮安有錢的商賈之人。
眾人望著沈玉由遠而近走來,哈著腰,紛紛行禮。
「盼星星,盼月亮,下官總算盼來了相爺您。相爺果然氣質非凡,睿智無雙,下官欽佩至極。」林睿一口好詞源源不斷,要將人誇得天上有,地下無。
「林大人過獎了,淮安水患,兇殘不惜,這段日子辛苦林大人了。」沈玉語重心長,慰問得林睿如沐日光。
「下官感激相爺關懷,淮安水患即使洶湧無比,下官身為地方官員,定當義不容辭,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林睿鏗鏘立誓,臉上橫生的肥肉也是微微顫抖。
「林大人衷心為民,重治水患,本相定當與聖上稟示。讓朝堂官員以林大人為榜樣。」沈玉也應和著。
蘇清立在沈玉身後,靜靜看著眼前眾人唱戲、演戲,沈玉雖稱相爺,卻方弱冠,可謂少年成名。果然,與這一班老奸巨猾之人耍起手段,繞其舌來也是一點不差。那真誠態度,怕是肥頭大耳的林睿真信了沈玉要在聖上面前為他美言。
一時之間,林睿顯得更為洪亮,他說的身軀也大膽地微微傾向沈玉,口吐芬芳,沈玉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步,後背恰好抵上了正頷著頭的蘇清,一瞬間,二人碰撞,身體發僵。
沈玉前有林睿擋著,前進不得,蘇清左右前後皆是立著人,處境比沈玉還要困窘,思前想後,蘇清微昂著首,挺立了腰杆,最大限度地拉開與沈玉的接觸。
一頓操作,卻苦了沈玉。如果可以選擇,沈玉寧願蘇清一如既往般頭抵著自己的後背。
如今,蘇清靠得如此近,溫潤的氣息輕灑在後脖,傳遍全身,沈玉覺得一陣酥癢,氣息不禁有些紊亂。
眼前的困窘製造者林睿欲言又止,沈玉心生怨怒,臉色微變,語氣也不如先前那般熱忱。
「行舟勞頓,眾人疲倦,請林大人置些地方,讓他們歇息。有事,今夜再說。」
林睿一時之間難以接受沈玉的變臉,心下一頓,到嘴的話趕緊吞了回去,轉身匆匆在前面帶路,見沈玉面色凝重,連準備好的各種花花詞句都收進了肚子裡。
沈玉快步走著,身後的溫熱消散,心下竟升起一絲奇妙與複雜。蘇清跟在沈玉身後,亦步亦趨,衣裙搖曳,在沈玉清一色男隨從中,惹得眾人紛紛側目。
淮安風景美如畫,,溫柔水,白牆烏瓦,煙雨朦朧,清風拂,柳枝盪,楊絮飛,小船飄,水鄉悠悠,歌聲悠悠。但,這都是水患之前的祥和安定,如今,只有肆虐的洪流,破敗的房屋,哀號遍野,人瘦如柴。
視線掃過官紳富商身後衣衫破舊的百姓,目光有柔弱,有無力,有呆滯,但也有寒光。蘇清忙收起視線,追上了沈玉。
一路彎彎繞繞,在林睿的帶領下,繞入了一僻院落,不靠街道,坐落湖邊,不靠寬敞取勝,以幽靜別致引人矚目。若不是奉命前來治水患,沈玉倒願意搬來一張藤椅於院中,品茶曬日光,別提多閒情逸緻。
「小院不大,委屈相爺在此住下了。今夜下官設了宴席,為相爺接風洗塵。就不煩擾相爺歇息,下官就先告辭了。」林睿不敢多說廢話,生怕說多錯多,自己雖早聽聞沈玉睿智過人,但性子如何,自己卻從未有機會摸清,而在摸清之前,還是少說話為上計。
「有勞林大人費心了。」沈玉似乎又溫潤起來,臉上的笑意漸濃。林睿看得心突突地跳,這人越笑,怎自己後背越是發寒。
「不勞煩,不勞煩,這是下官該做的。那下官先告辭了。」
「去罷。」沈玉手輕揮,林睿轉身,快步走出院落,那急騰騰的步伐,真是勞累了他這肥身子。
「主子。」阿古道。只見沈玉微點頭,阿古飛身而去,輕如燕兒。
林睿走出院落,匆匆趕回自己的府衙,後屋大堂內,早已坐滿了綾羅綢緞之人,細看,皆是方前迎接沈玉的富商。見林睿如一個大肉球般滾進來,紛紛起了身,將林睿圍得團團轉。
方前被沈玉嚇了一身冷汗,天氣又炎熱,方才又匆匆趕回來,氣都未喘勻,又被人圍住,只覺頭頂嗡嗡發響,幾乎要暈過去。幸好王嵊擠進人群,扶住了林睿。
「諸位,諸位冷靜,要問也得先讓大人喘勻了氣再問呀!」王嵊大聲呼喊,堂內總算靜了下來,林睿被扶上了高位,又猛灌了幾大杯茶水,一口氣總算又回到了體內。
「沈相可有說甚麼?」其中一名富商李滄問。
林睿擺擺手,
「方前在碼頭冷了那麼一下臉,你都不知本官後背都發了寒,本官哪裡還敢套話。」林睿想起沈玉突地發冷得臉色就後怕。
「那可答應了來今夜的宴席。若是不來,準備了那麼長時間,可就前功盡棄了。」張店急急道。
「該是來的,走之前神色和語氣都有所緩和。或許真是太過勞累,才情緒多變。」林睿道著,似在安慰眾人,也似在安慰自己。
「大人可知緊隨沈相身後的女子是何身份?不是傳聞沈相養了一院子的男人,並且好男風,怎麼現下帶了個女子前來?而且那女子,氣質高雅,定也出身不俗,也不應該是個貼身丫鬟罷?」安平槐話音一落,戳中所有人的心門。
林睿也是很苦惱,拿著絹布抹著汗,越想越心煩,今日的汗怎多得擦都擦不完。
「那可如何是好?」張店乍起,嚇得一堂的人吊起了膽子。
「甚麼怎麼辦?你能不能別一驚一乍的,人嚇人,嚇死人!」李滄早就看不慣張店咋咋呼呼的作態。
「並不是張某懼事,你們好好想想,為了今夜宴席,我們幾人花費了多少心力找來了名倌,可現如今,我們竟不能確定沈相是否如傳聞中的好男風。若是,······」張店不敢再往下說,在堂之人順著話,細思極恐。
「若是,沈相併不好男風,我們的準備豈不成了羞辱?屆時······,人頭落地該是不遠了。」安平槐無力地跌坐在椅上,張店幾人齊齊望向林睿。
「大人,該如何是好啊?」張店顫巍巍問。
「事到如今,本官又怎知如何是好。」莫說張店等人,連林睿自己也不知該如何解決當今局面。本想著討好沈玉,找來數十名出色地男倌,豈想,沈玉身邊又出現了女子,瞬間擾亂了所有的準備。說好的接風洗塵宴,若沒了這些助興的,又顯得寒酸乏味,撤又撤不得,上又上不得,現下,真是騎虎難下了。
「諸位,在下有一想法。」立在一旁許久未出言的王嵊終於開口。
「如何?」幾人急問,眼下,無論是何辦法,都要試試,只要過了這一關,一切都好辦。
王嵊嘴角一扯,笑得更是猥瑣,向幾人勾了勾手指,圍成一團,密謀了好一會,終於,數人滿意離去。
院落內,夏風輕吹,不知哪棵樹上趴著一隻蟬,時而興致來了便叫上幾聲,倒讓屋裡的蘇清不覺寂寥。
聽著蟬鳴,蘇清坐於案前,素手翻轉,輕柔而利落。日光灑落,周身似泛上一層光,靜柔如水,只聽屋內衣衫悉索,蘇清目光微閃,沈玉換上了舒適的便服立在了自己面前,白衣為底,潑上幾滴墨,染上幾朵紅,一件衣衫竟如一副水墨畫,沈玉穿著,倒是文雅又風流。
「相爺請喝茶。」蘇清將茶盞遞上,立在一旁,清香飄繞,在淡淡夏日裡,令人清爽心安。
沈玉執起茶盞,輕呷入口,茶香滿腔,沸水何力度將茶葉的清香發揮到最大限度,香而不膩,後而回甘。沈玉勾起一抹笑,心想,這許家姑娘還有這麼一手藝。
「請坐。」沈玉道,「許姑娘這沏茶的手藝,實在令本相驚艷。」此話,沈玉真沒有吹捧之意。
蘇清卻未動,眼下,自己是沈玉府中的下人,自知身份有別,蘇清不敢坐,雖然有沈玉命令,但蘇清又豈敢真坐下去,誰知道沈玉是否在試探自己。年紀輕輕,便是一國之相,手段又豈能低看,蘇清可不想因為坐,便丟了一條性命。
沈玉見蘇清身形未動,卻也不再相勸,一人坐著,一人立著,主人和婢女的意思倒未有,讓人看著卻有絲道不明訴不清之意,反正就一句話,兩人同框,甚是養眼。
「你如何看?」沈玉呷著茶,突然問起,蘇清正看得發愣,見沈玉問起,很快又反應了過來。
「蘇清身份低微,不敢多言。」蘇清知曉沈玉在問甚麼,這樣的大事,自己又怎敢多言一句。
沈玉手中茶盞突然重放,茶水濺出案桌,蘇清心咯噔了下,忙送上干布拭去沈玉手上的水漬。沈玉扯過干布,鼻息輕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