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醉酒了
2023-11-17 00:09:18 作者: 衡庭清
她鬆開那長得過分漂亮的男人的手。
「公子說笑了,我長得像是那種吃不飽的人麼。」
像,很像。
尤其是她那一身幾乎都快要看不清原先顏色的衣裳。
君哲雖然沒有將心中的話說出來,但那眼神似乎就差把「就是乞丐」這幾個字,寫在腦門上了。
就當蘇清準備辯駁幾句時。
那人素手一揮。
一陣煙霧便自他袖口而出。
之後的事情,可想而知。
她被人光明正大的拐走了。
君哲每天重複做的事情有三件:
一、睡覺。對此他深諳此道,一旦和衣躺下來,幾乎可以睡上大半天,不起床。
二、種草藥,睡覺餘下的小半天,他用來種小草,摸小花。
三、吃藥,這一步驟用去的時間很短,只是,在這之前為蘇清和徐子川做飯的時間會要用得比較長。所以可想而知,她們兩個還是占在了君哲心裡三分之一的地位。
徐子川就是那個被乞丐欺負的孩子。
當初也算是她蘇清,從側面幫了他。
也不知這人怎麼也被綁來了。
叼著筆,琢磨了一下,
將這些用小楷字工整的寫下來後,把宣紙折了三折,塞進床底下的小木匣子裡。這裡面已經半滿了,都收著一些蘇清平日裡練書法的小字條。
真無聊……
蘇清長吁一口氣,趴在桌上,低著頭拽著寬大的袖口……發呆。
這是件男式的袍子,
淺紫色,布料涼且柔軟,大夏天穿在身上只覺得渾身舒爽無比,這怕是上等的料子,君哲平日裡也穿過這件料子做的袍子。
可是……
為什麼又是男款,而且尺寸也不對。
跪在椅子上,撐著手,撩起袍子一把抓過案上的銅鏡,照了一下自己的臉。
眼是眼,鼻是鼻的。
此時徐子川出現了,他走到銅鏡面前。
竟然十分安靜的照了起來。
他揪起頭上的小毛髮拉到眼前,眯起,打量了一番……嗯,還是那麼枯黃。
但經過這幾日的調養,臉圓潤了不少,
只是皮膚依舊那麼黑,
以前當乞兒的時候,也沒功夫洗澡,一個個都是髒兮兮的,也不覺得什麼……可如今跟君哲住在一起,他整天香氣襲人,那皮膚也如一池的霜雪,對比之下徐子川就有些自慚形穢。
其實這也沒什麼,
只是他美得像女子。
而他髒得像乞丐而已……只是也不知道為何,無論怎麼搓澡。
這渾身上下還是乾淨不了,低頭嗅一嗅……
似乎還有股味兒。
——難道是他多疑了麼。
「阿清……」一旁的床上那一裹被褥動了動。
徐子川繼續擰著小胳膊上的皮,發呆,獨自琢磨著。
而此時被叫到姓名的蘇清,面色有些不好。
想來,這人又要開始使喚她了。
她好歹也活了二十幾年,沒想到如今竟然淪落到給人做丫鬟的地步。
「阿清,給我一口水。」那床被褥那掀開了,一頭亂髮以極誘人的姿勢,散亂了一枕頭,他的睫毛長長的,有些抖動,眼角下的硃砂妖艷得有些驚心。
蘇清點頭。
啪的一聲,摔倒,趴到了地上,
一抬頭,正對上他撐著手,望向蘇清的眼,那眸子如月色般繾綣,竟有幾分憐惜之情。
心怦怦亂跳。
蘇清胡亂的將手在身上擦了擦,利索的倒了一杯水,雙手捧過去。
「不待你這麼不講究的,」君哲笑了,搖著頭有些無奈,「哪有直接把手抹身上的,新買的袍子又髒了。」
「不敢了。」蘇清老老實實的承認鳥錯誤,半懶地掀著眼皮望著他,「我下回兒一定擦乾淨了再抹身上。」
他氣竭。
不再理蘇清,自顧自的喝了起來。
蘇清搬著小板凳,坐在他面前,雙手撐著下巴痴痴呆呆的看著。
話說他飲水的姿勢真是好看得不行了,一手托著,另一隻拿袖子遮住了半張臉,舉手投足都像是很有氣質的高貴人物……
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畢竟每個人對美的事物,都會多看幾眼。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卻被他瞟了一眼,噴了蘇清一臉。
……這,感情好,涼快。
蘇清意味深長的望了他一眼。
他低頭咳嗽著,肩不住的抖。
「君哲,」蘇清拿著袖子擦著臉,卻被他斜乜一眼後,很自覺地從懷裡掏出了小絹子,抖一抖,繼續擦……嗯,深吸一口氣,不愧是被他含過的,那水都泛著一股兒動人的花香,嘖嘖。「你為何要綁了我來。」
「你太可憐了,我是個心善的人。」
君哲如此回到。
這個君哲,看起來神仙似的,其實接觸久了,就會發現他除了會做那三件事外,生活完全不能自理。
而且像是以前就過著這種與世隔絕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蘇清又得到了一件新做的袍子……這次竟比以往還要大,那袖子就要拖到地上了……簡直是忍無可忍。
「君哲,這衣服大了。」
「我也這麼跟老闆說的,他說孩子長得快,以後還能穿。」
孩子?她一個都有四歲孩子的人了,竟然有朝之日會被人稱作孩子!
——||你也不用買夠她穿五年的款式啊……蘇清淚……
「君哲,下回而可以不買這個款式麼?」
他挑眉望著蘇清。
「我是女的……」
他像是聽懂了又像是沒懂,「然後呢?」
沒法溝通。
蘇清以為他只是裝糊塗……後來才發現,他壓根就對女人沒有概念。
蘇清從來都不知道君哲與人的差別在哪兒。
每月的十五,君哲都要會獨自去一個地方,回來後他都免不了一身疲倦,雪白的靴子上沾染了黃色的泥土以及一股濃濃化不開的香木味。
然後一整天都會待在宅子裡喝悶酒。
活脫脫一副思春的怨男形象。
可蘇清就喜歡看他喝,因為只有在那個時候他才會與凡人一樣,肆意放縱。
君哲,長得真得很俊美,
一盞燈,昏黃且泛著柔和的光,
君哲眼角下的硃砂痣紅似乎火,他睫毛長長,一片陰影遮住了眸,眉間極力掩藏憂愁,他就這麼斟酒自酌,舉手投足中數不盡的風流。
記得有人曾跟蘇清說過,眼下的痣,皆為淚痣,此人一生命途多舛,情路坎坷。
君哲的酒量不好。
可是,也正因為如此,醉後他的話才更多。
「世人不是有一句話麼,一醉解千愁。為何我卻千杯不醉。」
他搖搖晃晃的想指著蘇清,卻發現定位不對,於是揮了袖子,不做無謂的堅持,繼續捧著酒罈子往嘴裡灌去。
衣衫都濕透了。
他這還有臉稱自己不醉,蘇清呸。
蘇清拿筷子夾著一塊醃蘿蔔,拿饅頭包著,塞進嘴裡,掀著眼皮望了他一眼,反手叩指敲了一下桌子,「君哲,別這麼浪費酒,好容易才釀了這么小半壇。」
得,
您喝。
蘇清搖搖頭,斜乜他一眼,大大咧咧的,一腳踏在長凳上,探著身子撩起袖子夾了一筷子大肉,狠咬一口饅頭堵住了嘴。
好女不跟醉男一般見識。
突然一雙玉手探來按住了蘇清的袖子,還沒等蘇清反應過來,他一路摸索著向下,
蘇清一激靈,一身的雞皮疙瘩,
大嘆一聲不好。
那纖柔、毫無瑤疵的手指握住了蘇清的筷子。
突然蘇清就被他這麼一拽,身子撞上了桌子邊緣,正巧磕在了兩團肉上,疼得蘇清直做深呼吸。
「吃這個吃了一兩年,都不厭煩麼。」他蹙著眉頭看著,君哲醉了,盯久了肉,低頭啟唇就著那筷子,就把那油乎乎的東西給塞進了嘴裡。
啊啊啊啊啊……
這死人,又玩這一招。
蘇清瞪大眼睛望著他,「不准吐。」
他臉一變,很憋屈。
好歹還是吞了。
笑話,也不知道現在肉價多貴。
「……還是這麼難吃。」
「您這吃花的,就不該學蘇清吃肉。吃不慣,下次耍酒瘋的時候就不要和我搶。」
「其實,以前有人餵過我吃,」他把筷子一丟,一屁股坐在長凳上,袖子一橫,身子趴在桌上,聲音也細微不可聞,「似乎味道不像這麼難以下咽。」
啊,
驚天大報料。
蘇清很八卦的湊過去問,「君哲,曾經誰這麼餵過你?」
他茫然的抬起頭,眼神渙散,「很久了,久到我已經忘了那個人。」
饒恕蘇清,
蘇清臉上那鄙夷的神情實在是收不住了。
他突然望著蘇清莞爾一笑,身子湊了過來,展著袖子把蘇清撈入了懷裡,那醉意像是能傳染似的,連帶著蘇清也有些暈乎乎的了。君哲頭枕在蘇清的頸項,那一席長發烏黑油亮散亂了蘇清一身,聲音極是溫柔,就像是一潭孕育了許久的春風,拂得蘇清心亂極了,他睫毛輕微的顫著,帶著股憂傷的,那眼下的硃砂像極了一滴淚,那麼驚心,他說,「你這表情,與他真像……」
他從未用這樣的聲音與蘇清說過話,
手臂更是擁緊了蘇清,
那熱乎的氣息拂過蘇清的臉頰,帶著醉人的醇香,連帶著蘇清的耳根都被燒著了,只能聽到被他擁著的身子,傳來的,擊打胸膛的心跳。
君哲此時一定很悲傷,他透過蘇清在抱著誰……
突然間人也便得煩亂不堪。
「君哲,你醉了。」竟然也不知道從哪兒騰上來的一股力氣,將他推了開來。
一陣椅子倒地的聲音,
他跌到地上,笑了,一粒淚痣抖著,君哲笑得氣竭臉上卻流露了很憂傷的表情,「……瞎說,若是我想,便能千杯不醉。」
蘇清有些於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