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剛才看戲的藥童看到眼前這一幕議論紛紛。

  「張院使都已經說的這麼明白了，明明是一個女子怎麼這麼不知羞恥，直接朝著男子的手摸去。」

  「就是不懂裝懂，在這裡賣弄那點微薄的學識，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總有人看了一兩本醫書，就以為自己什麼都懂四處賣弄。萬一害了人可怎麼辦？」

  眾人議論紛紛，顯然已經把蘇月影當成了一個招搖撞騙的騙子，蘇月影也很無奈，是想證明自己，可根本就沒有辦法。

  白星塵摘下了帷帽，定定的看著蘇月影，微微一笑，伸出自己的手腕。

  就在這一瞬間，蘇月影感覺到背後無數道強烈又憤怒的眼神在注視著自己，這麼大的架勢倒讓蘇月影平白的增添了些緊張。

  蘇月影小心的將手搭在白星塵的手腕上，白星塵托著下巴，順著蘇月影的目光看向她的手，瞳孔猛然縮緊。

  本該是手如削蔥根的年紀，手上密密麻麻的駭人的傷口，指甲也盡數拔去，露出本該被保護的指尖，十指連心…這女孩經歷了什麼？一定很痛苦吧…

  白星塵對於眼前的女孩突然充滿了好奇和同情，正準備打量的時候，蘇月影已經收回了手。

  蘇月影端詳了白星塵的臉，問了些問題後才慎重的開口：「大問題不多…但是小毛病真不少，身中許多慢性毒藥不說，你應該從小到大吃藥，這些藥物的殘毒留在身體裡也很嚴重…」

  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旁邊的藥童打斷。

  「這說了不是跟沒說一樣嗎？如果換做是我的話我也能夠說出來，這人臉皮可真夠厚的，都到這種地步了，還能裝模作樣。」

  蘇月影繼續說：「現在你身上最嚴重的就是風疹，從我進來的時候，就發現你有些怕光，身體發熱，頭疼咽痛、咳嗽、食慾缺乏、乏力…風疹會傳染，還好發現的比較早，過會兒我給你現抓幾服藥……」

  還正在思考該抓什麼藥的時候，身邊人又一次打斷了蘇月影說話。

  一藥童嗤笑道：「總算是露餡了，你知不知道剛才張院使才號完脈，只不過是普通風寒罷了。」

  另一個也趕忙符合，看著張院使拍著馬屁：「就是，張院使是醫官院的院使，為皇宮服務的，你知不知道張院使手下多少御醫？你啊，糊弄那些不入流的江湖醫士也就算了，今天你是踢到鐵板咯~」

  有幾個藥童看見張院使坐在太師椅上，趕忙端茶送水，那叫一個殷勤。

  張院使揮了揮手表情不耐煩的說著：「好了，不過是一個黃毛丫頭罷了，有虛榮心也很正常，看看需要什麼趕緊幫她抓好吧。」

  蘇月影挑眉，心裡明白這是在給自己一個台階下。本來自己也就是來抓藥而已，並沒有打算多管閒事，只不過這一而在再而三地打斷自己，實在讓人不舒服。

  蘇月影冷笑一下，指著白星塵的纖長的脖頸說著：「你看，風疹通常在發熱一兩天後出現皮疹，皮疹先從面頸部開始，迅速向下蔓延，一日內布滿全身。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發現不了。」

  張院使漫不經心的朝著蘇月影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暗自心驚，這還真的是風疹沒錯，而且傳染性極強，極其難控制不說，甚至容易致死。

  蘇月影收回手看著幾個藥童將信將疑的看著張院使的樣子又再次補刀：「風寒跟風疹確實相似，不注意判斷容易誤診，但是這病可耽誤不得。」

  柳陽眼睛轉了轉，這小女孩兒並沒有說錯，這風疹風寒也確實容易誤診，只不過這可是張院使才診斷過的，怕是會下不來台啊…

  蘇月影也不是小孩子，自然感受得出尷尬的氣氛，既然剛才張院使給自己台階下，那自己也不能太過分。

  斟酌再三，蘇月影慎重的開口：「俗話說得好，術業有專攻，我也是在城外經常接觸風疹病人才很了解，城內有張院使這樣的聖手自然不會傳播，在別的病況下跟張院使還是相差甚多的。」

  柳陽也趕忙開口：「是啊是啊，也怪我一看見張院使來了就拉著給我講解醫書，也沒來得及細看。」

  張院使在太師椅上坐立不安，乾脆站起來僵硬的一步一步上了二層，藥鋪里瞬間一片死寂，幾個藥童一臉迷茫的互相看著對方。

  白星塵淡淡的開口，聲音低沉舒緩之中還帶點空靈悠遠的感覺，每一句話都顯得很沉重，很淒涼。

  「謝謝你…我也確實從小到大一直在不停的吃藥，其實吃什麼藥對我來說都沒有任何區別…只不過是拖延多活些日子罷了。」

  蘇月影心裏面有一點難受，或許是因為眼前這個謫仙一般的人說出這樣脆弱的話，…也或許是因為醫者仁心。

  雖然說對於患者都是一視同仁，但是這傢伙好看到這種程度。自己實在是做不到沒有任何波動啊！

  「沒…沒關係的，其實都是小病，只不過在這個世界來說可能會有些難弄，主要是沒有我以往用的可以把你看的更清楚明白的東西…你看哪怕是你這個腿如果調理得當的話也是可以站起來，千萬不要放棄自己。」

  聽見蘇月影的話，白星塵的眼前一亮，那本就煙雨朦朧的眼睛更是蒙上厚厚的水霧，可憐巴巴的看著蘇月影。

  白星塵捏緊衣袖，緊張的說著：「姑娘說的話，可是真的？沒有騙我？」

  蘇月影一看他這幅模樣，想起來自己收養的流浪小狗了，瞬間母愛泛濫：「你放心！我絕對不會騙你的，只不過我還需要多看幾次才能夠確診…」

  白星塵笑意盈盈的看著蘇月影，他的眉眼修長疏朗，眼睛裡的光彩宛如潤玉上那一點微微的瑩澤。

  「我相信你，那我會一直在這裡等著你，直到你找我，好不好？」

  蘇月影看著白星塵偏著頭開心中又帶著些許小心翼翼的樣子瞬間被擊中，紅著臉連忙點頭。

  雖然帶著面紗但是還是不好意思的轉過身，看著從疑惑變成迷茫在到震驚到石化在原地的藥童，開始毫不客氣的指揮。

  「我現在說藥，你們把藥櫃拿下來我來抓藥，明白了嗎？」

  幾個藥童齊刷刷磚頭看著柳陽，柳陽點點頭，藥童在也沒有剛才囂張輕蔑的樣子，趕忙圍在蘇月影身旁，一副隨時待命的樣子。

  「地膚子、蠶沙、花椒葉、藿香葉…誒，小心點別摔倒了，不著急慢慢來。」

  白星塵看著蘇月影不計前嫌，並沒有刁難藥童的樣子看的出神，從小生活在勾心鬥角的環境裡，哪怕是剛才，也是想無恥的依靠自己的外貌吸引蘇月影為自己盡心盡力的看病。

  白星塵垂眸，眉頭緊蹙不知在想些什麼，正走神的時候，蘇月影已經抓好藥放在自己手邊，雖然看不清蘇月影的長相，但是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有種難得的純粹，讓人看一眼就在難移開眼。

  蘇月影彎起眉眼，好像笑得很開心的樣子：「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努力治好你的，多笑一笑嘛你笑起來多好看啊，放心吧，都會好起來的。」

  「這個呢，是給較輕的風疹，要煎湯代茶飲，這幾日你接觸的人最好都喝點預防一下，這個呢將上藥加水煎煮，去渣取藥液，用毛巾蘸取藥液洗患處，每日早晚各1次……」

  白星塵看著認真的蘇月影，身上逆著光，給整個人都鍍了一層金邊，聖潔到讓人無法直視，仿佛內心的骯髒陰暗在對方面前會無處遁形…

  蘇月影鬆了口氣，雖然有些不順利但是還是還算圓滿，一邊收拾一邊說著：「好，差不多就是這樣了，時辰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白星塵看著突然走遠的蘇月影有些失落，伸出手想抓住蘇月影的衣袖卻抓了個空。

  「那…那你什麼時候來看我？你住哪？我讓人送你回去吧。」

  白星塵聲音裡帶著他自己都沒發覺的期待跟緊張。

  蘇月影歪頭：「唔~四五天後？沒關係的，我現在暫時住在將軍府，也並不遠。」

  白星塵得到答案後，調整了下坐姿，努力恢復剛才鎮定的樣子：「你也算救我一命，我無以為報。以後來永安堂不必付銀子…就當是我給你付的問診的銀子吧。」

  看對方這樣說蘇月影也有些難推辭，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自己確實沒有多少銀兩了，乾脆也就不客氣的點了點頭，這藥鋪的藥材也確實很好。

  看著蘇月影走出去的背影，剛才憋了半天都藥童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幾個藥童瞬間圍住柳陽問東問西：「柳大夫，這小女孩真的有那麼厲害嗎？那可是張院使啊，難道真的誤診了嗎？」

  「是啊，而且看著年紀不大。居然也不用小戥子，好像一抓就知道有多少，對自己十分自信呢。」

  「如果要是真的的話，這么小的年紀就已經這樣精通藝術，再過幾年我們玄雲國又要出一個優秀的醫師了。」

  柳陽點點頭，這么小的年紀有這樣的本領，將來怕是能成為國寶一樣的存在，能解決多少因風疹這樣的傳染病而封鎖等死的情況啊。。。

  白星塵喃喃道：「將軍府…那會是哪位小姐？」

  身後的侍衛推著白星塵上樓：「那肯定是大小姐蘇芷月唄，又溫柔又善良，難不成是那個大字不識的二小姐蘇月影？」

  ………

  蘇月影剛到院落，景璃就慌張的抓住蘇月影的胳膊，驚恐的瞪大了眼睛驚恐的說著：「你怎麼才回來…大將軍等你很久了，看樣子很生氣，我真的好怕…大將軍這次跟以往不同，我真的害怕你回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