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頁

    「他不去嗎?」小成又問。

    千靜語自然知道小成所說的他是指誰，便搖了搖頭告訴他：「他不去。」

    小成手中抱著一個變形金剛在手中輕輕擺弄著，聽到千靜語的話沉默了片刻才「奧」了一聲。

    然後他抬起澄澈的雙眸與千靜語對視:「媽媽去哪兒小成就去哪兒，媽媽要開心。」說著他伸出小手摸了摸千靜語漸漸在濕潤的眼角。

    「小成乖，媽媽不是個好媽媽，媽媽又騙了你，媽媽和爸爸之間有很多問題你現在還不懂，我們不能在一起，媽媽還是不能給小成一個完整的家，小成會討厭媽媽嗎?」望著此刻乖巧聽話的小成千靜語心中愧疚不已，她始終覺得虧欠了小成太多太多。

    小成卻對她搖搖頭。

    「小成最喜歡媽媽，媽媽去哪裡小成就去哪裡。」說完他便撲進千靜語懷裡抱住了她。

    他香軟的身子在千靜語的懷中，讓她不禁濕了臉頰。

    事到如今她只有儘快帶著小成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雖然不清楚易宇兮到底出於什麼目的放手讓他們母子走，但是現在她真的非走不可，她不想讓那些骯髒的人知道小成的存在，她要保護小成的安危，而只有離開他他們母子才能變得安全。

    這一次，她是真的要與他劃清界限了，是的，從此劃清……

    ***

    這一夜註定是無眠的，易宇兮獨自倚靠在二樓房間的長廊上站立了很久很久。

    手中是那隻被千靜語掉落在別墅外的變形金剛，他將之拿在手中安靜地凝望著，仿佛就能看到小成那張可愛的臉，還有他笑起來開心的模樣。

    太短了，真的太短了，他還沒有陪夠他，沒有看著他慢慢長大，就要再次親手推開他，他甚至都沒有給他留下任何美好的印象。

    苦笑著，他的指尖在變形金剛上不住地停留，過了今晚，他恐怕再也無法親眼看到他們母子。

    千靜語從房間悄悄走出的時候就看到了站在走廊的易宇兮，微黃的燈光投照在他高挑的身影上，他看起來一如既往地淡漠，卻也帶了一絲孤寂，雖然她認為那只是她一剎那的錯覺。

    看到她從房間走出，易宇兮的視線便再也無法從她身上離開，直視著她一點一點的靠近，他直起身子緩緩開口：「小成睡著了?」他問道，卻更像沒話找話說。

    大概是兩人的最後一次面對面，此時此刻的千靜語也不再像平日裡那般與他爭鋒相對，滿身是刺，而是輕輕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了他。

    千靜語越走越近，走到他面前時卻被他高大的身軀擋住了去路。

    「小成還有很多零碎的東西在樓下客廳，我現在下去整理。」頓了頓她帶著一絲遲疑開口：「不管怎麼樣，這些日子謝謝你收留我們母子。」

    ----謝謝你收留我們母子。

    收留……

    這大概是易宇兮這一生所聽到的最可笑的兩個字。

    他的女人，他的兒子，在他親手為她鑄造的這棟別墅里，到最後只是收留，簡單的兩個字卻將他們之間的關係撇得乾乾淨淨，她真的變了，在他不在的日子裡，變得異常強大。

    心底澀然，他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千靜語依舊低著頭，燈光下他高挺的身軀能夠把她蓋住，和七年前一樣，只是她再也不會踮起腳尖伸出雙手摟住他的頸脖撒嬌了，再也不會。

    「麻煩你讓一下。」兩人相對無言了很久，她驀然開口才打破了那份沉靜。

    慢慢地，易宇兮無聲地為她讓開一條道放她下樓。

    千靜語邁開腳步走出了幾步又突然停下，走廊上她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毫無預兆。

    「易宇兮，如果我的後母不是你的親生母親，你會為了小成離開你義父嗎?」

    如果我的後母不是你的親生母親，我在你心裡是否會有哪怕一點點的位置?即便是因為孩子……

    走廊上陷入死寂般的沉默，千靜語的指尖都攥得開始發白。

    「不會。」

    當他的聲音漠然響在耳畔的時候，千靜語緊攥的雙手慢慢地鬆開，只在掌心上留下了深深的指甲印。

    所以，他至始至終都是冷血的，他根本不會為任何人停留，包括自己的親生兒子，他寧願選擇待在那個黑暗的世界裡，也不願做一個光明磊落的人。

    「易宇兮，這個世界上黑色永遠戰勝不了白色，你好自為知。」千靜語冷然道，再次抬步朝樓下走去。

    對他，她早就該絕望的，為什麼還要抱有最後一絲希望去問他?

    千靜語邊走邊在心底自嘲著自己的不自量力，對於他這種沒有心的人來說，孩子根本不能算什麼，更不要談能夠以此牽絆住他。她終究還是太高估了自己，她能給他生孩子，別人也可以。

    現在她已經知道了所有答案，從此以後她都會再跟他有任何的交集了，天一亮她就會帶著小成離開。下樓的腳步越走越快，千靜語再也不想在這棟別墅里多逗留，而她也根本沒有注意到身後眸底失去了焦距的易宇兮。

    就這樣吧，就這樣，只有這樣她和小成才能跟他沒有交集，才能永遠安全，即便有一天他不在了，他們母子也不會再有任何期待，畢竟帶著期待活要比帶著恨活痛苦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