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捨得

  「你說你要放棄參加全省的奧數決賽？」

  雷焱雖然只是德育處主任，但一向關注學生們的動態。教導處和德育處有是緊鄰著的兩間辦公室，雷焱自然而然地就加入了這場對話。

  只是當她問出這個問題時，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覺得自己肯定是聽錯了，面前比自己高上一個頭的模範生標杆夏允之，竟然很堅定地點了點頭。

  甚至，夏允之唯恐自己的態度有任何一個老師沒有明白，又重複了一遍：「是的，我今年不想參加。」

  「萬千呢？萬千來了嗎？怎麼回事？去年還在全國拿名次，怎麼今年就不參加了？」

  「我可是聽說前段時間他就一直幫著足球隊的補課，還幫他們找來各科老師去補課，不然你覺得足球隊這次是怎麼能做到期中考試全員考進前三百名的？人家萬老師，理科班班主任，思想可開放了……」

  幾個老師話還沒說完，辦公室的門被推開，萬千走了進來。

  萬千轉身關上門，悄悄對在門外探頭探腦的球隊隊員們說：「別擔心，我先去問問情況。」然後又轉身問道：「怎麼了？」

  「問問你的好學生吧，」雷焱顯然還帶著氣，忽然反應過來，「你不會是因為那個足球比賽吧？」

  「完了完了完了……」貼著萬千悄悄留的一條門縫，徐珂盈一聽到雷焱的話就跑了開去，其他幾個隊員都迅速圍了過來。

  「本來隊長還可以找個啥別的理由，現在被雷神揭穿了，肯定不會同意的。」徐珂盈擔心地說。

  「但就算現在不說，雷老師遲早也是會知道的，瞞不了多久，」顧念說道，「而且以隊長的性格也肯定不願意去隨便編個理由糊弄老師。」

  「哎，你說這日子怎麼就那麼不湊巧，奧數比賽就那麼一天，還能硬是和全國大賽撞上？」喬慕洋一臉鬱悶。

  「奧數比賽的確只有周六一個下午，但是如果真的要參賽，肯定需要花不少時間去前期準備。允之應該還是覺得沒法分身同時備戰，才決定放棄一個的吧。」喬慕杉解釋說。

  而此時辦公室里再一次響起了堅定而熟悉的聲音：「是的，因為奧數競賽我明年依舊可以參加，但是足球比賽卻不行了。」

  顧念記得這個聲音。

  夏允之回歸球隊的當天，高平就找過他，向他了解傷勢的恢復情況，然後聊到了那一場東南賽區的決賽。

  「你是知道那場比賽我們就算丟一百個球也還是能去全國大賽的吧？」高平開玩笑地問，「雖然賽區第一和第二可能和全國大賽的分組還有抽籤對陣有那麼一點點影響，但影響不大。」

  夏允之點了點頭。

  「那你幹嘛還要拼了命去踢這場比賽？」高平問道。

  「東華我們必須要贏，」夏允之回答，「我們之前輸過的比賽，都要一場場地贏回來，這樣我們才能對自己更有自信。更何況，比起我自己的傷勢，我更希望我能以隊長的身份帶領大家在全國大賽走得更遠。」

  顧念知道，這樣的回答早就在高平的意料之中，而沒有一個人能改變夏允之的決定。

  就像現在，夏允之面對一辦公室的老師，顯得有種縱千萬人吾往矣的悲壯，但堅定依舊。

  「難道，你覺得全國奧數競賽，比不上一個足球比賽？」教導處老師的語氣很是驚愕。

  萬千忙插話說：「朱老師，我倒覺得沒有哪件事就一定比另一件事更值得去做這種說法。」

  說著萬千又轉向了夏允之：「就看到底是奧數競賽取得好成績讓你開心多一點了，還是踢球取得好名次讓你開心多一點了」

  「小孩子不知輕重，以後會後悔一輩子的啊！」教導主任仍然堅持，可在夏允之的耳里並沒有絲毫說服力。

  「對啊，小孩子的話怎麼能算數？」

  「萬老師，你要和家長反映的，馬上高三了，這麼好的學生不要功虧一簣啊……」

  萬千好不容易讓幾個老師安靜下來，對夏允之說：「這裡其實有一個很簡單的選擇題。你可以選擇去參賽，以後長大了你要是後悔沒有去踢球，你還可以怪老師，是因為大人功利；你也可以選擇去踢球，但如果以後長大了你要是後悔沒有去參加競賽，那你就只能自己承擔責任了。因為這個決定是你自己做的，後果就只能自己一個人承擔，不能怪別人了。」

  萬千說話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但夏允之知道，這是萬千在給他最後一次後悔的機會。

  「全國奧林匹克數學競賽可不是一次小測驗，我們學校今年就你一個人進了全國決賽，現在高考加分政策一年年都在變，現在已經取消體育加分了，萬一等你明年去參加比賽奧數加分也沒有了呢？你還是今年拿個好成績，至少明年年初自主招生的時候，也算是一個大籌碼啊，考清北這麼重要的事，錯過了就再也沒有了。」一開始把夏允之叫來的同時也是數學老師的教導主任說道。見夏允之沉默，以為有了鬆動的可能，忙補充說，「這麼大的事，你還是回去和你父母親商量一下吧。」

  可夏允之卻像完全沒有聽到一樣，只是轉過身對著萬千輕輕點了頭說：「萬老師，我知道了，我會自己承擔。」

  夏允之剛一出門，門外就爆發了一陣歡呼聲，教導處老師無奈地搖了搖頭：「我們學校運氣也太差了，連續兩年兩位大神都不屑參加奧數競賽，沒法給我們學校增添點榮譽啥的。」

  「倒是我覺得我們學校運氣很好，連續兩年最優秀的學生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並願意做出努力和犧牲，還願意自己承擔責任和代價，這可比能拿幾等獎重要到了。」

  萬千沒有推開門，只是走到窗口，看著外面正嘰嘰喳喳拉著夏允之問長問短的足球隊員，不忍心打擾屬於他們的時刻。

  一道道擋在他們面前的障礙，終究被他們跨越，萬千心想，希望年輕的他們這一次真的能讓他們的青春留下美好的回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