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幻境與抉擇 (第一更)

  「唔，好痛！」

  沈溢捂著酸脹的額頭，下意識地叫了出來，這種感覺並不好受，時斷時續的刺痛感讓他有種要吐的感覺。

  「小雅姐，哥哥他又裝病了，哼，咱們出去玩吧，人家不理他了!」

  「冰凝，你哥他昨晚喝多了，讓他再睡一會兒。」

  「哦，你怎麼知道的，你們昨晚在一起了？」

  「哎呀，你又取笑我!」

  頭部的暈眩感愈發地明顯，伴隨著熟悉的聲音，沈溢又昏睡了過去。

  …………

  「臭哥哥，壞哥哥，你快起來，再不起來，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眼皮沉重的有些發燙，沈溢費了好大的力氣，終於睜開了雙眼，映入眼帘的，似乎是一道熟悉的俏影。

  大概是昏睡，眼前模糊的一片，叫他看不清對方的身影，等等，她叫我哥哥的話……也就是說，冰凝醒了？

  「冰凝，你……終於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他想要抱住妹妹，然而自肩部開始，不停酸痛的肌肉，讓沈溢根本無法完成這個簡單的動作。

  這時，一雙冰冷的手放在了他的額頭上，讓沈溢清醒了許多。

  「說什麼胡話，人家可是一大早就起來了，哪像你！」

  「快一點啦，小雅姐還在外面等著咱們呢！」

  沈冰凝雙手插著腰，滿臉嫌棄地看著沈溢，在他家看來，自己這個哥哥哪裡都好，就是太懶，要是沒有她，天曉得他會邋遢到什麼程度。

  在妹妹的幫助下，沈溢總算坐了起來，聽到冰凝熟悉的訓斥聲，他的鼻頭一酸，淚水不爭氣地從眼角流了下來。

  「哎呀，哥哥，你別哭啊，最多……最多人家以後不說你就是了。」

  看到哥哥突然哭了出來，沈冰凝一下子慌了神，見妹妹一臉慌張的樣子，沈溢的嘴角，咧開了一個彎彎的弧度。

  「你還笑！你還笑！」

  冰凝沒好氣地白了哥哥一眼，在一片吵吵鬧鬧之下，兄妹兩個總算做好了外出的準備。

  …………

  「溢，你怎麼了？」

  楚雅緊張地看著沈溢，看他根本沒動筷子的樣子，難道說自己做的並不好吃？

  「沒什麼……」

  沈溢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心不在焉地回答著，他總覺得有一個至關重要的人，被他刻意遺忘了。

  「對了，她醒了嗎？」

  「你說的是誰？」

  「就是……」

  他在腦海中搜索著那道身影，對了，就是她，可是到了嘴邊，剛要說出口，卻變成了另外一個名字。

  「就是冰愛啊！」

  「冰愛，那又是誰？」

  楚雅不無醋意地說著，在她看來，今天的沈溢，著實有些奇怪，不但胃口不好，還說些陌生的名字。

  這時，沈溢突然拍了一下桌子，顯然想到了什麼。

  「楚雅，就是天佑古塵啊，那款遊戲……」

  一雙溫熱的手，放在了沈溢的額頭上，楚雅擔心地看著沈溢，臉上露出複雜的表情。

  「說什麼胡話，也沒發燒啊，溢，你再不吃的話，菜就涼了。」

  「……」

  沈溢機械地夾起一塊紅燒鯽魚，那股辛辣刺鼻的味道，刺激得他更加麻木了。

  …………

  「哥哥，救救我!快救救我!」

  冰凝一臉無助地看著沈溢，她的右手，胡亂的在半空中抓著……

  「冰凝，別害怕！」

  沈溢想要抓住妹妹的手，可是，任憑他如何努力，兩人之間的距離非但沒有縮小，反而有越拉越開的態勢。

  在一片無能為力的絕望中，沈冰凝的身體被拖進了一個暗黑色的漩渦之中。

  …………

  鳳鳥望著對面的食夢貘，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麼說，你要保他了？」

  食夢貘拖著沉重的身體，驚訝地看著鳳鳥，既然老友出現在這裡，也就代表它重新獲得了自由。

  一向高傲的鳳鳥，竟然認一個人類為主，在它看來，這是不可接受的。

  鳳鳥長吟了一聲，坐實了食夢貘的猜測，它看了一旁還在夢境之中徘徊的沈溢，搖了搖碩大的頭顱。

  「老夢，他就是聖職者。」

  「就他？」

  食夢貘冷哼了一聲，覺得鳳鳥在和它開玩笑，眼前這個弱得可憐的人類，居然是傳說中的聖職者。

  難不成自己千年沒有離開這裡，鳳鳥就覺得自己孤陋寡聞，老眼昏花了嗎？

  「老友，千年不見，你的功力退步了不少啊！難道，你就沒有發現他身上的特別之處嗎？」

  雖然這話並不中聽，食夢貘還是收起了輕蔑之色，細細地打量起沈溢來，這一打量可不要緊，它直接驚訝地叫了出來。

  「不可能！這不可能！」

  眼前的這個小傢伙，身上居然有著信仰之力，雖然極為微妙，奇怪的是，他的身上並沒有神格。

  這種矛盾的事情，放在一個人的身上，饒是已經活過漫長歲月的食夢貘，也是頭一回看到這樣的事情。

  「沒什麼不可能的，畢竟和那個傳說有關……」

  「哼，經歷了這麼多，你居然還相信著那個傳說！」

  食夢貘的臉上塗滿了悲傷的情緒，如果不是因為那個該死的傳說，它們一族怎麼會死傷慘重，它又怎麼會在這個鬼地方苟活千年？

  「可是他的身份……」

  「別說了！」

  它還是沒有釋懷，鳳鳥想要出面保住這個少年，可這裡是它的地盤，就算他是聖職者，如果連區區幾重夢境都破不了的話，也就沒有什麼活著的價值了。

  「老友，你誤會了，恰恰相反，我想讓他留在這裡。」

  「……」

  食夢貘彆扭地踢了踢後腿，並沒有說話。

  「妖族的封印被人解開了，過不了多久，我們之間必有一場大戰，這個小傢伙是我們的希望，我不想讓他死在那裡。」

  「所以，你就帶他來到了我這裡？」

  「對……」

  說完這話，鳳鳥老臉一紅，好在，它的臉本來就是紅的，所以說，對方並沒有發現它在撒謊。

  若說因為羅帕那老小子無意間弄出的空間裂縫，才來到這裡，以老夢和它的恩怨，天曉得這個彆扭的老傢伙會做出什麼事情。

  對方的臉色好了許多，但還是沒有鬆口。

  「話雖如此，還是得靠他自己脫離幻境。」

  「我知道，這對他來說是場試煉，這小子心有雜念，這遲早會影響到他。」

  一貘一鳥，各自心懷鬼胎地站在這裡，它們安靜地看著尚處在夢境之中的沈溢，臉上流露出不同的情緒。

  …………

  這片沙漠，廣闊的似乎沒有盡頭。

  沒有冰凝，沒有楚雅，沒有記憶中熟悉的任何一位，有的只是他孤身一人，在沙漠之上，漫無目的地走著。

  沒人告訴他來自哪裡，又去往何處，他的內心，只有一個模模糊糊的目標，隨著漫長的旅途，漸漸壓縮在空氣之中。

  一串、兩串、三串，沙土之上，留下了他腳下的一串串腳印，不，也許，並不是沙漠有多廣闊，只不過他恰好迷路了，迷失在這無限的空間內。

  隨著太陽高度的爬升，地面變得炙烤起來，極端的溫度無情地奪走了他嘴邊的水分，一步、兩步、半步……

  漸漸地，他堅持不住了，他跌倒在沙土之上，那種柔軟卻又燙得發熟的溫度，一如某人的懷抱。

  他想起了他的名字，卻又找不到前進的目的，自己為什麼在這裡?他總覺得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眼皮沉重的想要打架，好想這樣一睡不醒，忘掉時間所有的煩惱，他下意識地閉上了雙眼，這時，他的心底傳來了一聲呼喚。

  哥哥、哥哥！

  不知為何，他總有一種難過地想哭的感覺，明明沒有什麼……明明沒有什麼，眼淚卻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大概因為水分不足，眼淚只流到嘴唇的位置，便已化作苦澀的味道，永遠留在了這裡。

  這種難過的感覺，他並不是第一次體驗，一個熟悉中夾雜著些許陌生感的名字，突然到了嘴邊，他下意識地睜開了眼睛。

  「冰凝……」

  那道熟悉的俏影，就站在不遠處，面帶微笑地向他招手，沈溢下意識地用右手撐著，拼了命地想要站起來。

  等他終於站直了身體，抬起頭的時候，放眼望去，哪裡還有她的身影？

  他踉踉蹌蹌地在沙漠之中奔跑，任憑他如何努力，也找不到剛才那道俏影，也許，這就是他可望不可即的泡沫。

  撲通一聲，他又撲倒在沙土之上，額頭處傳來的刺痛感，讓他回憶起了很多事情。

  她第一次叫哥哥的情景，

  她第一次摔倒在地的日子，

  她第一次上學，對自己依依不捨的時候，

  還有那次說好明天再見，卻永遠不再醒來的十點十三分……

  冰凝，哥哥會來救你的！

  沈溢握緊了拳頭，周圍的沙土，在他身上狂暴卻又井然有序的氣勢之下，彼此相依，彼此相連，逐漸形成一個巨型的龍捲風。

  他費力地舉起龍捲風，向著半空之中的太陽，突然直接砸了過去。

  一片、兩片、三片，周圍的景色在龍捲風的拉扯之下，逐漸變成了碎片，沈溢略顯貪婪地看著碎片上的點點滴滴。

  即便這只是夢境中的一角，也是兄妹兩人多年以來的全部記憶。

  沈溢的內心不再迷茫，縱然這一切都是虛幻的，他也十分感謝能讓他看到這些情景的那個人。

  冰凝，等著哥哥，哥哥一定會來救你的，想到這裡，他的心中離開這裡的念頭越發強烈了。

  然而，又一絲不好的預感湧上了心頭，讓他的身影不由得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