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黃泉、天輪

  那個瓶子，就放在哪裡，維持著不大不小的口徑。

  黑影，不斷變幻著形狀，一會兒鑽進瓶子，一會兒又鑽了出來。它在空中不斷飛舞著，忽左忽右，看似雜亂無章，卻又有規跡可循。

  它，對著眼前的沈溢，這樣問道。

  「你到底是誰?」

  沈溢剛想開口，卻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一股若有若無的氣機鎖定，不受自己支配，他下意識地說出了那三個字。

  「***」

  「很好!」

  「可是，你真的了解，那個名字真正的含義嗎？你真的能說出口嗎？」

  黑影扭了扭頭，雖然它沒有脖子，看上去有些喜感。

  沈溢努力地說出口，可他總感覺有一雙無形的手拼命阻止著自己，似乎一旦說出，就會有了不得的事兒發生，他有些喘不過氣。

  這種宛如窒息般的憋悶感，很快驚醒了沈溢，他從昏睡中醒來。

  大家還處在安靜的夢鄉，看來，追夢溯源除了能讓對方昏睡以外，似乎並沒有什麼附加效果，他失望地嘆了口氣。

  風，比剛才更大了，沈溢的身上出現一層黏答答的汗液，風吹過的時候，他感覺到了一股寒意，倒是讓他清醒了不少。

  叮，系統提示，您的身體出現了不明的發汗症狀，請及時就醫。

  沈溢不禁莞爾一笑，系統的提示，讓他的心中一暖，那麼，剛才果然一場夢了？

  可是眼前的一幕，又讓他覺得自己的夢還沒有醒來，他發現，整個世界都顛倒了，山間的雲霧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他覺得遠方的天空離自己更近了。

  世界豈會輕易顛倒，腰間傳來的觸覺告訴他，並非整個世界顛倒了，而在於他的姿勢。

  他以一種，接近於三分之一的倒立姿勢，懸掛在渡鴉巢穴的邊緣，這裡解釋一下什麼是三分之一。

  假設完整的倒立在六點鐘方向，那麼三分之一倒立，就在兩點鐘的方向，為什麼會出現這種奇怪的姿勢，沈溢也不知道。

  他用餘光瞄了一眼，看了個大概。此時，在外人看來，或許會覺得，沈溢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懸浮在空中。

  但來自腰間的觸感告訴沈溢，有一個看不見的屏障托住了他，眼前，沈溢陷入了一個進退兩難的局面。

  一直保持著這個古怪的姿勢，既不可能，也不現實。跳下去的話，雖說身下有屏障，但還沒測試過它的堅固程度，萬一跳下去有什麼好歹……

  沈溢牙一咬，心一橫，直接跳了下去，悲劇的是，那道透明的屏障並沒有配合他的工作，他的身體直接穿了過去，向著更深處前進。

  別了，我的妹妹，別了，楚雅，別了，我的英雄夢，有人說過，人在臨死的時候，會回顧自己做過的壞事，自己又做過什麼壞事呢？

  硬要說有的話，也就是一直在說殺馬特女的壞話了，不過，這樣說人家女孩子確實不好……

  別了，這個世界，雖然這只是遊戲，可是，當面對死亡的威脅的時候，沒幾個人能坦然地面對。

  「碰」，後背上傳來的劇痛感，將沈溢從無聊的幻想中狠狠地拽了出來，似乎是一個堅硬的物體，來不及細想，他就一頭扎進了一片黑暗之中。

  …………

  再度醒來的時候，沈溢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有人不禁要問，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聽上去很矛盾，一般而言，未知生死、不知是死是活，說的都是別人。自己怎麼可能不知道嗎？但眼前的一切，對於沈溢而言，實在是匪夷所思。

  要說死了吧，沈溢的肉體還在，何況這是在遊戲中，並不存在真正的死亡。要說還活著吧，眼前的一切，無論怎麼看，像極了黃泉路上的奈何橋。

  地府?遊戲裡怎麼會有這種東西，沈溢在心中不斷告誡自己，這只是一個特殊地圖。但當他真正置身其中的時候，明知道是假的，身體仍止不住的顫抖，那是一種來自本能的反應。

  站在這裡，總有一絲絲寒氣，宛若蚊蟲一般，撕扯著肌膚，直達骨髓。 特別是橋下那條血河之中，蛇蟲遍布，總有下一秒中，它們直接爬上來的錯覺。

  實際上，那的確是錯覺，橋下的血河裡，不過是一團蠕動的馬賽克。這兒的世界，相比於觀賞用，更傾向於功能用，很有可能是系統出於某種目的，建立而成的設施。

  相比於傳說中的地獄，這裡缺少一種真實的恐怖感。望鄉台前排著隊的，是介於靈體和肉體的生物，種族倒是很多，他見過的，沒見過的，全都一股腦地塞到了這裡。

  似乎單憑這些，完全可以建立一個大陸生物見聞錄。

  人類也罷、怪物也罷、靈體也罷，大家的眼神，與生前相比，少了一絲欲望，多了一份解放。

  沈溢並未找人搭腔，雖然這裡也有不少人類，可是，看裝備，他們並非普通的玩家，出於某種考慮，他選擇了沉默，老老實實地站在這裡排隊。

  很快，就輪到了沈溢，他下意識地伸出了右手，準備端起那碗湯……

  地獄的另一邊，一個長相併不兇殘的小鬼，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一邊跑著，一邊喊到。

  「不好了，不好了……」

  「慌慌張張的，像什麼樣子!那隻猴子來的時候 ，也沒見你這樣……」

  正說話的這位，是閻王。之所以知道這麼清楚，完全是因為閻王的胸前寫著「閻」字，而小鬼的胸前寫著「鬼」字。

  小鬼喘著粗氣，好不容易調勻了氣息，緊張地說著，「不好了，有玩家混了進來!」

  「什麼?」

  閻王一把抓住小鬼的衣服，滿臉的不可思議。

  這也難怪，這裡並非與系統公開的地圖相連，那個玩家是怎麼混進來的?想到這兒，他決定親自起看看。

  「等一等……」

  「等什麼?」，閻王的聲音非常地不耐煩。

  「奈何橋那邊，您去不合適吧？」

  閻王這才記起，之前出了那樣的事情，以自己的身份，要去奈何橋那邊，也確實有些不妥。

  「那你去吧！」

  「好嘞!」

  小鬼剛要起身，閻王又從背後叫住了他。

  「等等，記住!快點把他送走，不能讓他看到不該看見的。」

  閻王大手一揮，便不作言語，送走了小鬼，越想越不對，他突然想到了這樣一種可能性。

  能夠自由穿梭六界，難不成，他是邪神的人?這怎麼可能?

  小鬼趕路的過程，自不必細說，咱們單說它到了之後。

  吵架的時候，有這樣一句話，「你這麼著急，急著投胎嗎？」

  此時的沈溢，明白了這句話的真正含義。眼前的這個鬼差模樣的人，用一種比他更快的速度，端起了孟婆湯。

  沈溢驚呆了，孟婆驚呆了，大家全都驚呆了，饒是孟婆經歷過這麼多紀元，也從沒看到自家人這麼做過。

  「這……」

  小鬼在孟婆的耳邊言語了幾句，孟婆

  這才恍然大悟， 不過從臉上的表情倒是看不出，依舊盛著湯。

  「看什麼看？散開了!散開了!」

  小鬼嚷嚷著，抬著手，想要趕走，在一旁打算看熱鬧的，也不管沈溢是否同意，拉著他就往前走。

  「你是誰?」

  「……」

  「我們去哪兒?」

  「……」

  「放開我!」

  「……」

  繪畫中有一個名詞，叫做冷色調，顯然，身披青藍色皮膚的小鬼有很高的藝術天分，一路上，無論沈溢問什麼，小鬼那邊都保持著沉默。

  很快，兩人來到了一個比之前更加偏僻的地方，陰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湊近一瞧，那裡有一個巨大的輪盤。

  「這是天輪，由它來決定你的命運。」

  小鬼說完，向後退了一步，從它緊繃的嘴來看，似乎不想多說什麼。

  這個體型巨大的輪盤，散發出一種奇特的、說不出來的厚重感，那是一種由許多生物的命運牽扯出來的，類似於宿命般的感覺。

  再看看輪盤上的內容，說實話，沈溢覺得有些傷心，輪盤上，倒是分出了很多面積不等的區域，仔細一瞧，無論哪裡，都只寫著「去往人界」這幾個字。

  你到底多想讓我離開這裡，沈溢看著這些選項，一點兒拼人品的想法都沒有了，可是，有一位同志並不想輕易放棄。

  毫無徵兆的，「神棍」突然從戒指飛了出來，瘋狂飛舞著，蹭向了輪盤的邊緣，由慢變快，輪盤一點點的加速，越來越快，「神棍」湊了上去。

  沈溢的內心是崩潰的，先是天輪瞧不起自己，變著法兒的趕自己離開。現在，就連「神棍」都不聽自己的話，擅自行動，做著意義不明的事。

  「神棍」與輪盤在這兒，磨啊磨，從四濺的火花來看，戰況非常激烈，但沈溢看不出這樣做的意義。

  這時，天輪的中間出現了一道裂縫，這道裂縫越來越大，眨眼之間，天輪變成了碎片，飛向了四處。

  沈溢下意識的地接住了其中的兩片，運氣不錯。

  叮，恭喜您獲得宿命道具—黃泉天輪碎片，數量x2，請您快點離開這裡。

  宿命道具?那是什麼?

  正想著的功夫，「神棍」與天輪碎片合二為一，沈溢還沒來得及看清它的形狀，便被一股光芒傳送了出去。

  小鬼傻眼了，它徹底傻眼了。

  這個不知道存在了多少紀元的宿命天輪，眨眼之間，居然被一個玩家擊成了碎片?

  這不可能!它瘋狂地找著，可是哪裡還有天輪的身影?

  它直接癱坐在地上，心中並沒有去找閻王的勇氣，因為它明白，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兒，閻王是不可能饒過它的。

  小鬼坐到這裡，靜靜地等著命運的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