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救贖

  不管是什麼樣的戰鬥都必須要全力以赴，下次說什麼也不能這麼浪了……白言微眯著雙眼，看著前方不遠處的黑氣逐漸凝聚，漸漸化成了巴爾頓原來的模樣，忍不住在心底感嘆了一句。

  雖然慘烈的叫聲依然迴蕩在腦海里，但他的思緒已經開始變得清晰，黑色的弧光也開始消散，他掙扎著單膝跪坐，用手撐住一條腿，站起身的同時抖落下來一片片沙土與灰燼。

  「居然還活著？」巴爾頓低聲說了一句，眼睛瞪得渾圓，眸中寫滿了疑問。

  早知道一開始就用老花匠教給自己的那招劍術了，直接結束戰鬥也不用搞得像現在這樣被動……白言彎腰撐著雙腿，抬頭盯著前方，一邊穩定著狀態，一邊身心平和開口說道：

  「好不容易才來到這裡，我可不想就這麼灰溜溜地掛回去，想讓我死，那還得繼續加油才行。」

  剛才的黑色閃電不知道是幾級法術，哪怕其中蘊藏的力量已經消散，他一句話說完依舊覺得自己的口中泛著一股燒灼的味道。

  彎腰撿起地上的戰刃，他嘗試著召喚陽炎賦予劍身，但只引來了幾縷青煙和餘燼，火光一閃便直接消散在了空氣之中。

  這一幕看在巴爾頓眼裡，巨人戰士先是捧腹，心中頓時升起了一股玩弄之心。

  凌虐的笑聲從他口中響起，鋸齒大劍被他一把插在身旁的黃沙中，左手微微一抬，召喚出一團黑霧，扭曲著蔓延至白言身側，將他團團圍繞在了霧中。

  對方既然願意拖延時間，白言自然樂得其所，不顧周圍黑霧中響起的幽怨叫聲，假裝體力不支癱坐在地上，偷偷利用聖者之血恢復著自己的傷勢。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的沙丘上出現了幾個影子。

  外出尋找光球的幾個沙匪一看到巴爾頓那龐大的身影，立刻翻身跳下沙蜥，利索地解下綁在坐騎身側的大木箱，兩人抬起兩人看護，微微顫顫地跑下了沙丘。

  巴爾頓雙臂抱在胸前，微眯著雙眼看著那些人的移動軌跡，但當他看到沙匪抬著的木箱，眼睛立刻睜得渾圓，連一旁的鋸齒大劍都沒去理會，一步跨過虛空擋在他們身前，並一把搶下了箱子。

  他打開箱子，看著那顆散發著純白微光的光球從中飄出，眼中頓時升起了一絲欣喜。

  「做的不錯，今天就先饒了你們的性命，」他偏過頭瞥了一眼跪在一旁的沙匪，「立刻消失在我的眼前，不然的話……」

  四名沙匪哪裡肯等他把話說完，聽到消失二字後連忙起身向著後面的沙丘奔去。

  但他們這番舉動直接惹怒了巴爾頓，戰士探出右手朝著他們的後背輕輕一握，奔跑中的幾人立刻定身在了原地，身體急速塌陷，顫抖著吐出一串血沫，一個接一個地倒在了黃沙之中。

  待到最後一人僵死不動，巴爾頓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身將身後的光球抓緊手中，眼中的貪婪如火，喉頭吞咽了下，獰笑著張開了嘴巴。

  但下一秒，他心中升起一股惶恐，心開始狂跳，呼吸也開始變得急促，他不自覺地鬆開右手，看著從手中飄出去的光球，深深吸氣，想要止住顫抖，卻感到一股熟悉卻又陌生的力量在壓制著自己。

  艱難地轉過腦袋，巴爾頓看到身後破爛凌亂的黑氣中出現了一道金色的光芒，此前被黑氣環繞的人類已經站起，白色的牧師袍被一套繪有天界圖景的鎧甲替換，落日般橙紅的披風上似乎有星辰在閃爍。

  星光同樣存於他的雙眼，透過頭盔的縫隙射出無情的凝視。

  下一秒，白言的鎧甲和長劍中突然發出神聖的光芒和力量，一把白色中帶有金芒的巨大光劍出現在他的頭頂，逐漸凝實，朝著被鎖定著的巨人戰士緩緩的斬了下來。

  一種突如其來的絕望感灌滿了巴爾頓的身心，因為他小的時候見識過這種力量，一種他一直希望卻得不到的力量。

  「光輝……」

  看著頭頂落下的光劍，他先是呢喃了一句，然後將目光投向了光輝後面那無垠的黑暗。

  他感覺那裡的無數顆星星在望著自己，每一顆都像是等待拯救的可悲靈魂，跟他現在的自己一模一樣。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再也沒有在陽光籠罩的沙漠中行走過，但他一直無比渴望驅逐掉體內的黑霧，渴望在仰望夜空的時候只看得見星辰，渴望在明亮的絳紫與靛藍間等待著黎明的到來。

  好像這一切，都是從自己獲得了那股非自然的生命之光開始的吧……回憶著自己的種種過往，巴爾頓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可死亡並沒有到來。

  數秒之後，他感覺身上壓力變輕，緊握的雙拳不自覺地鬆開，睜開眼，疑惑地望了眼頭頂，目光投向前方時，發現不遠處的人類眼中同樣寫滿了疑惑。

  「為什麼……」巴爾頓喉嚨里泛起苦澀的味道，「你為什麼要放過我？」

  鬼才想放過你……白言輕輕撇了撇嘴，「光輝之刃」只對邪惡的生物有效，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光劍為什麼會在斬下去的最後一刻，突然不受控制地消散在空氣之中。

  但他眼中的疑惑並沒有消失，抬起頭高聲問道：

  「剛才你閉上眼睛後……腦海里出現了什麼？」

  「黑暗，」巴爾頓重新握起了雙拳，黑色的能量在他皮膚表面發出閃電，沿著他的身體發出一道又一道的電光，「沙漠有一半的綠洲被黑霧侵占，我體內的黑暗就是源自一個叫做瑪莎的地方……」

  「……我小的時候隨著東方的商隊來到了沙漠，那時的瑪莎還是一個繁榮的綠洲，直到有一天黑霧降臨……」

  「黑暗如沙暴般在地平線上擴散——一場來勢洶洶的大霧似乎想吞噬沿途的一切，我們無法躲開變幻的雲浪，風暴在四處咆哮，無數個鬼魂的哀嚎如同疾風驟雨般充斥在四面八方，我無處可逃，只能一頭扎進黑暗中……」

  「最後當我醒來，我才發現自己獲得了黑霧的力量……而代價是……拋棄一切光明照耀的地方……」

  隨著他低述著自己的過往，他那龐大的身體開始縮小，最後變成了一個正常的人類，三個發光的線團從沙土中升起，環繞著他旋轉著扭曲著，慢慢編織到一起組成聖光的剪影。

  說話的巴爾頓思緒似乎飄到很遠處，絲毫沒有發現自己的臉龐已經被光明遮蓋，漸漸掩蓋了他面孔的細節，但白言卻從他的嘴角看出了一絲笑意。

  而這些話仿佛讓他放下了畢生背負的重量，放下負擔的他，終於可以換一個不同的角度看待自己：「你應該殺了我，留著我，沙漠裡會失去更多的生命。」